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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聞訊臉色大變。
弟子甲更是指著李謝二人道:“那他們怎麼辦,現在送出去還來得及嗎?”
弟子丙連聲:“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封山呢?!”
又有一人道:“聽說是為了陳師兄他們失蹤的事情。”
大家七嘴八舌,一時亂糟糟的。
弟子乙臉色灰敗:“約莫是來不及了,護身大陣之外,封山敕令已下,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他不免後悔自己跟同伴貪圖一時方便,讓山農幫忙送物資,若早知如此,哪怕當時再喊上兩名師兄弟同行也好。
如此情境下,李承影和謝長安二人不能表現太過平靜,否則就顯詭異了。
他也跟著大驚失色:“我們兄妹回不去了嗎?!”
弟子甲敷衍安慰:“你們彆急,先在山裡待兩天,出去肯定是能出去的,待我先去稟明掌教再說。”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沒信心。
憑他區區鑒懸峰弟子,如何能輕易見到掌教?
但以李承影他們偽裝的身份,這句安慰已經足夠,二人不可能提出異議。
李承影自然誠惶誠恐答應下來,又絮絮叨叨詢問自己住在哪裡,有沒有吃的。
謝長安索性躲在後麵,讓他儘情發揮。
弟子甲將他們安置在小院耳房,又叮囑他們不能隨意亂走,這才匆匆離去。
先前謝長安還尋思用什麼法子才能留下來,適逢赤霜山變故,這下也省事了。
歪打正著。
兩名弟子一走,小院頓時安靜下來。
外麵不見人影,倒真有些風聲鶴唳的淒冷。
李承影低聲詢問:“這裡平日也少人?”
謝長安搖頭:“必是跟封山有關。”
往日裡的鑒懸峰不說熙熙攘攘,也是人來人往,尤其這存放物資的小院,更是各峰弟子最愛來湊熱鬨閒聊的地方。
眼下,連管事都不見蹤影了。
謝長安對赤霜山的一草一木是很熟悉的。
這裡每座山峰她都踏足過,鑒懸峰也不例外。當時她剛入門,修行之餘,還要跟張繁弱一塊到鑒懸峰來幫忙整理分發物資,查看賬目清單。
如今眼看著,鑒懸峰的弟子也陸陸續續換了幾批。
有些是受不了日久天長的修煉之苦,又或意識到自己終非修仙之材,主動離開。
有些是將這裡當作逃避世事的世外桃源,庸庸碌碌數十年無寸進,被宗門勸退了。
還有一些則因學有所成被分到各峰,作為入門前的準正式弟子,也算是得償所願。
像方才帶他們上山的兩名弟子,謝長安就不認識了。
附近一片寂靜冷清,入夜後更是落地聽針。
但人不可能憑空不見,謝長安猜測他們要麼被主峰叫走了,畢竟封山必然是出了大事,說不定要從上到下清查一遍,要麼就是遇見什麼事,眾人往事發地趕過去了。
這倒是個方便行動的機會。
她悄無聲息出了門,從鑒懸峰掠向重明峰,借著山林遮蔽,身形飄若雲霧鬼魅,無人察覺。
“你說她要去多久?”
被留下來獨守空屋的李承影托腮靠桌,伸手撥弄旁邊人的纖長手指。
靠著他坐的,也是一個謝長安。
眉目如生,麵帶微笑,細看才能發現一絲木訥。
這是他用剪紙術剪出來的,裡麵還塞了一張含有謝長安頭發的符籙,比上回他們被萬仞山追擊時李承影扔出來的紙人更為逼真生動,這也是因為李二郎君的符法功夫大有長進越發精深了。
“謝長安”被他一牽手,跟著微微低下頭,腦袋靠著腦袋。
紅燭映影,兩人親密而寧靜。
“不知道呀。”她還會回答。
李承影:“你喜歡我嗎?”
“謝長安”:“喜歡呀。”
李承影:“有多喜歡?”
“謝長安”麵露迷惑,緩緩道:“很喜歡,比喜歡還要喜歡。”
李承影:“為何喜歡我?”
“謝長安”這次倒回得沒有猶豫了:“因為你好看呀。”
她的聲音與本尊一樣,語速卻要慢許多,溫軟嬌柔,聽話乖巧。
李承影忍不住笑得微微顫抖,手扶額頭。
“罷了,你終究不是她,也不像她,還是她最好。”
“謝長安”歪了歪頭,似乎無法理解他的話,不作聲了。
李承影莞爾。
他很難在心裡為謝長安描繪出一個具體形象,卻能知道紙人與本尊的區彆。
說不清是什麼時候起,就連想起她,也是酥酥麻麻的微妙。
他手指點點紙人的眉心:“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最後一個字吐出口時,外麵傳來急促匆忙的腳步聲。
對方沒敲門,直接推門就走進來。
是白日裡帶他們來住下的弟子甲。
“出事了,快跟我來!”
李承影:“出什麼事了?”
他一時忘了掩飾,語氣不大像個沒見過世麵的農夫,但對方行色匆匆,也沒留意
這一點。
“山裡有妖邪混進來,可能跟之前失蹤的弟子有關,掌教下令巡查,正好趁亂把你們送出去——”
弟子甲在前麵帶路,見李承影沒跟上,話說一半就停下催促。
“愣著乾什麼,跟上啊!”
李承影沒動。
“仙長,我有個疑問。”
弟子甲不耐煩:“有何疑問路上再說,你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承影:“你說的妖邪,是指你自己嗎?”
弟子甲忽然頓住。
他慢慢地轉身,斜眼望過來,半麵身體隱在陰影裡,另外半麵也模模糊糊,連繃直了的嘴角都有些詭異。
“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