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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被謝長安整治出陰影了,這回沒等他們發問,就主動說下去。
“赤霜山何等地方,我如何敢進來放肆?起初我自然是不信的,問他是何來曆,有何目的,對方不肯說,隻道要我離開時將一件名為英雄怒的法寶也帶出去,屆時就會告訴我。打開法寶的方法,也是他當時教給我的。”
英雄怒已經回到沈曦手中。
但裡麵由曆代掌教殘留的印記靈力都被影妖消耗殆儘,失了光澤的如同劣質玉石,黯淡無輝,不知還要再過多少年才能恢複原狀。
他方才之所以讓影妖輕易抄走英雄怒,一者是為了引蛇出洞,兼之當時情況危急,分不出更多心神,二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沈曦篤定對方即使拿到英雄怒,也無法輕易打開,因為能打開它的辦法,隻有赤霜山曆代掌教知曉,此事關乎絕密,絕不會有人外泄,影妖即使占據徐臻肉身皮囊,也不可能從他的記憶裡搜索出來。
可,影妖偏偏知道。
許是感知到兩把劍說一不二的殺氣,影妖這時候倒知道賣慘博取同情了。
“我當時視死如歸,絕不肯答應,那人就威脅我,若我不答應,他就要即刻毀掉我的神魂,我能感覺到,他的修為遠勝我許多,我不能不答應……”
沈曦冷冷道:“進來之後看見這許多修士,可以供你吸髓食魂,你便樂不思蜀,忘乎所以,甚至舍棄了吳岐風,直接盯上徐臻了。”
影妖大叫:“徐臻是自己選的!他是自願與我合作的!若他不動心,我也不可能完全控製他的神智!至於鑒懸峰那些弟子,我隻是在他們身上種了影蠱,隨時可以讓他們恢複如常,隻要你們肯放我一馬,我從今往後絕不敢再踏入赤霜山半步,見了諸位也必定繞路走!”
沈曦不言語,隻右手掐了個劍訣。
影妖大懼,被插在碎石上的影子震顫不已,顏色也淺淡了許多。
“我想起來了!他教我如何打開英雄怒時,曾不經意提起一件事,也許能幫到你們!”
沈曦:“說。”
影妖哀求:“你們先將劍拔出來,我快魂飛魄散了!”
他被兩件仙品法寶壓住,能堅持到現在已屬罕見。
沈曦看向謝長安,後者點點頭。
兩人便一齊將劍召回,沈曦又在影妖周身設了符陣,令對方無法逃脫。
影妖緩過一口氣:“當時,他提起英雄怒,我從未聽過這法寶的妙用,便讚歎十分玄奇,此人卻道英雄怒算不得什麼,之所以隻能作為赤霜山曆代掌教印信,就是因為此物雖然厲害,但稍有品級的兵器也能將其損毀,我不信,他冷笑說道他就曾用一把上品匕首,將英雄怒劈出裂痕。”
此話一出,眾人都望向沈曦。
沈曦攤開手心,英雄怒懸浮其上,緩緩轉動,雖然光華儘失,但完好無損,並沒有影妖口中所說的裂痕。
影妖大驚:“我沒有騙你們,他真這麼說!”
沈曦眼見已經從他身上問不出什麼了,就道:“你先給鑒懸峰弟子解蠱。”
影妖:“你們要與我以血符起誓,讓我平安離開。”
沈曦冷冷道:“我一個人與你結誓便可,他們若要殺你,先從我屍身上踏過,如此你放心了?”
影妖想想也覺可行,便答應了。
他們的事情告一段落,沈曦正要將影妖帶走,謝長安攔住。
“且慢,方才他說你將折邇囚禁起來了?他在哪?”
沈曦:“他那夜在赤霜山下徘徊,行蹤詭異,被我察覺,詢問他意圖,他卻支吾再三,我就先將他關在石鏡裡,他並無大礙。”
謝長安:“他是來找吳岐風的,而我是來找他的。”
沈曦點點頭,痛快道:“等處理了鑒懸峰的事情,我便將他放出來。”
謝長安:“煩請儘快,我會馬上帶他們走,不給貴派添麻煩。”
沈曦蹙眉,正欲說話。
張繁弱已按捺不住跳腳:“你這是說什麼話!赤霜山就是你的家,你要上哪去?!”
謝長安:“我已被逐出門牆,張道友是代表誰說的這句話,祝玄光嗎?還是被我殺死的令師?”
張繁弱被她一激,臉色登時紅了大片,那是氣的:“你……”
沈曦:“謝長安,我們從未將你當成外人。”
曹隨:“是啊,謝師妹,今夜若非是你,事情也無法如此順利解決……”
謝長安順口接道:“所以就將我的墳放在這無名孤峰,而不是曆代赤霜山弟子安葬的銷骨峰嗎?”
眾人一噎,說不出話。
謝長安想,不管自己表現如何灑然,內心深處大抵還是有怨的,奈何不了祝玄光,這點怨懟就隻能放在赤霜山的活人身上。
赤霜山從未對不起她,以她如今身份,便是在此立墳都不該,但他們依舊將她的屍骨好好葬了,沒有像扶廣山對棄徒那樣直接丟山外一把火燒了了事。
可人生在世,愛憎又何曾能真正分明過?
越是在意的人與事,越是糾纏不清。
張繁弱解釋:“祝師叔當時……”
謝長安卻沒有聽完他的話,身形忽然就往旁邊掠去,正好扶住虛弱倒下的李承影。
她摸上對方脈象,漫不經心的神色轉為凝重。
“我要幫他療傷,
諸位方便回避一下嗎?”
張繁弱忙道:“去重明峰,那裡適合療傷!”
說罷他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看向沈曦。
沈曦麵無異色,似乎沒想起來要反對。
“就去鶴鳴宮吧,我那邊還有些療傷的靈材,一會兒拿去給你。”
……
重明峰向來少人,從前祝玄光還在時,也不像其它兩峰那樣熱鬨,如今故地重登,依舊清寂冷清,連鶴鳴宮擺設也一如從前。
謝長安扶著李承影在榻上坐下,卻沒有急著為他療傷。
“還要裝多久?”
李承影冷靜道:“怎麼就是裝了?我隨時能吐口血給你看。”
謝長安似笑非笑:“那再暈一個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