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路上她已經往對方體內灌注不少靈氣,李承影就是想暈也暈不了了。
李承影:“待我醞釀片刻。”
謝長安氣他:“你現在睡的這張竹榻,他從前時常在上麵小憩。”
一氣一個準。
李承影果然臉色一黑。
謝長安:“不止如此,他還常在此處寫信,指點我修行。”
這時門口傳來怯怯一聲:“謝師姐?”
謝長安回頭,竟是裴三。
裴三不是修士,數載時光還是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少年已經變成青年,長高不少,輪廓也從原先的清秀變得更為棱角分明,但望過來的樣子,分明還是當年和她一道栽下荔枝樹的小道童。
“謝師姐,真是你回來了!”
他激動上前,目光落在李承影身上,驚喜變為驚駭。
“祝、祝真人?!”
李承影臉色更黑了。
謝長安忽然扭過頭去。
李承影:“你在笑嗎?”
謝長安回首,又是一張無辜的臉:“沒有呀。”
李承影不理她,朝裴三微微一笑:“在下李承影,是你謝師姐的朋友。”
謝長安:“不是徒弟了?”
李承影:“你肯收了?”
謝長安:“我缺個乾兒子。”
李承影哼笑:“我爹讓你當的,你讓我爹喊去。”
他今日氣性很足,說一句頂一句。
無須多言,裴三馬上能發現李承影跟祝玄光完全是兩個人了。
沈曦他們沒有多問,必也是因為兩人言行舉止無一相似。
“謝師姐,你的屋子我一直留著,每日打掃,你隨時都能住下,重明峰空屋子多,收拾起來也快,待我現在先去收拾一間……”
他說罷就要轉身,被謝長安攔住。
“先不必忙活,讓他歇在這裡也一樣,我們不久留。你這些年還好嗎?”
裴三勉強笑道:“每日與師姐離去前無異,談不上不好。”
確實與往日無異。
謝長安沒上赤霜山之前,裴三也是這樣過來的。
祝玄光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就一個人打理大半座重明峰。
但謝長安來了之後,他就漸漸習慣做事有人商量,對方也樂於聽他分享瑣事的日常,直到那一日風雲驟變,重明峰一下少了兩人,裴三又變成孤零零的一個。
對赤霜山其他人而言,他隻是打理重明峰雜務一個無足輕重的道童。
隻有裴三心裡清楚,重明峰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謝長安:“你若想去其它峰,或者回家……”
裴三忙道:“我就想在這裡守著,師姐何時回來都有家!”
謝長安實話實話,不想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這次是有事,以後應該不會來了。”
裴三躊躇:“那師姐現在住哪兒,我能跟著你嗎?”
謝長安搖首:“我居無定所,時常會遇到危險,帶著你無異讓你送死。”
她頓了頓,又道:“你根骨雖然普通,但再普通如我,當年不也靠著勤學苦練熬過來了,你既然識字,不妨有空多去鴻都閣,你雖非正式弟子,外閣書籍是可以瀏覽的,若能習得些微吐息防身之法,以後說不定還有再見之日。”
李承影垂目斂眸,含笑不語。
這裴三既然不適合修煉,往後年壽必定與常人無異,再過幾十年就會白發蒼蒼,換作旁人,拒絕也就罷了。
謝長安雖然拒絕,卻還給對方指點了另一條生路。
這不是心善是什麼?
在李承影看來,如果裴三真有上進心,在赤霜山這麼多年,不必彆人說,他自己也會去找些典籍來學習,想問也總能找到人問,但他沒有這麼做,那就是不想。
每個人機緣不同,心誌毅力也不一樣,就像同樣出身將門,也不是個個日後都能馳騁沙場。
但謝長安對能夠納入“自己人”範圍的對象,總要格外心軟。
幸而,自己現在也是範圍之內的人了。
兩人正說話,外麵有弟子來報,說是掌教請謝真人過去一趟。
謝長安將從裴三手裡接過的籃子遞給李承影。
裡麵裝了半籃子說不出名的香草,葉細如柳,枝卻有兩指粗,葉片上還有金色細紋,一看就不是凡間之物。
“此草名為霜飛,原是北燭山所產,被
移植過來之後藥效驟減,但也聊勝於無,你將葉片揉碎了吃下去,能治內傷,平肝養心。”
李承影:“……生吃?”
謝長安扔下一句“煮熱熬湯就無效了”便跟著弟子離開,餘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李承影無奈,隻得認命薅下一綹葉子塞進嘴裡咀嚼。
裴三還沒走,他無數次明裡暗裡打量李承影,越看越覺得像。
李承影忽然問:“真的很像嗎?”
裴三嚇一跳,還當自己說出口了,忙道:“沒有,性情行止都截然相反!不過……也許李郎君俗家從前與祝真人有舊,才會如此相似吧?”
李承影微微一笑:“我李家祖上十八代,都未有姓祝的親眷。否則若出過祝真人這樣的仙人,必是祖墳冒青煙了。祝真人仙風道骨,我甚為仰慕,不如你與我說說,他是什麼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