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鬥篷遮擋住身上官服的雲崢一行人,才剛剛遠離密林踏入梵淨山地界,就看到了無比嘈雜的一幕。
前方不遠處,一群嘍囉圍著兩個單薄的身影。一個頂上光光,脖子上帶了串念珠,是個和尚。另一個穿了件破舊的碎花襖子,腳上踏著簡陋的芒鞋,一頭墨發隻以一根木筷子挽起,卻是個還沒長開的小姑娘。
正午的烈陽照射在和尚破舊的袈裟上,金光閃閃。少女則躲在和尚身後,瘦弱的身軀竭力靠在身後一棵需要數人合抱的香樟樹上,似乎期冀於這棵巨樹可以保護自己。她的衣衫襤褸,麵容清秀,眼中滿是驚恐與無助。
周圍,一群流裡流氣的小嘍囉圍成一個半圓,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嘴裡不停蹦出汙言穢語,像是一群饑餓的野狗,圍住了無助的獵物。
“和尚,老子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這小姑娘欠了田家許多錢,下輩子都得給田家做牛做馬。你若是敢跟咱家犟,老子就打斷你三條腿!”一個小嘍囉囂張地叫囂著,擎了根鐵棍在空中胡亂揮舞。
和尚麵色平靜,有種得道之士的莊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佛說,眾生皆苦。出家人以慈悲為懷,豈能眼見你們欺淩弱小?”
“喲嗬,還跟俺們念經呢!”另一個小嘍囉啐了一口,隨即一揮手:“兄弟們,給他點顏色瞧瞧,讓這個思春的禿驢知道多管閒事的下場!”
話音甫落,一幫二流子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拳腳如雨點般落於和尚身上。但僧人像是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嶽,死死護住身後的少女,用身體承受著所有的攻擊。
少女驚恐地看著這一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強忍著沒有哭出來,隻是緊緊地抓著和尚的衣角。
和尚明白,自個兒不能倒,一旦倒下,身後的少女就會遭受更可怕的命運。
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施暴的行為,看得雲崢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他對金開甲說道:
“金土目,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是本官聽聞民間多有違法放貸行為,你且將這些人擒下,讓本官來細細審問。若是超過了太祖爺規定的三分利,便將其扭送官府。”
雲崢這話說得甚是便宜,都是本地人,誰不知道大明朝的貴州是一個法外之地?
況且,敢在佛門聖地梵淨山附近毆打僧人,可謂不是尋常的囂張跋扈,這等膽大包天的小嘍囉,指不定是哪個大土司家的紈絝豢養的爪牙,將他們送官?這不等於是送他們回家嗎?
金開甲躬身應是,壯碩的身軀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擂缽大的鐵拳一拳一個,將那些小嘍囉儘數打倒在地,隻見他們痛得哼哼不止,眼角麵皮紛紛變成了醬紫、烏青、沉黑的顏色,如同開了個染坊一般。
“大師,讓您受苦了……”獲救之後,少女眼中包著淚,先對遍體鱗傷的和尚哽咽著道:“小女子真不知如何報答大師的大恩大德……”
和尚神色莊嚴:“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貧僧本自具足,無須外物,又何用談什麼報答?這具皮囊受些創痛,也不過是貧僧修行一節而已。”
雲崢有些驚訝,這貌不驚人、衣衫襤褸的和尚,倒真有些聖僧氣象。
正所謂:籠子大了,什麼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