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嶽母在陪江東西玩兒,薑西在廚房做飯,嶽母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說是沒力氣,所以,現在薑西要做的家務就多了起來。
我看著薑西跟個五星大廚似的,烙餅的時候,一甩鍋,圓餅就特彆聽話地翻了個個,然後,我在她旁邊,激情澎湃地表達我想買股票的意願。
薑西一邊烙餅一邊笑著說,“天上下人民幣啦?你那麼雞血。”
我立刻笑著說,“可不就跟天上下人民幣了一樣嗎?我們公司的掃地大姐都在買股票,她買幾百塊錢的都賺了好幾千了,我們也買吧老婆,真的,我覺得這真是一個特彆好特彆大的機會,我感覺這種機會也不會時常有,錯過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薑西把燃氣火關掉,把餅放到盤子裡,開始切白菜,今晚做白菜、千張子燉湯。
她一邊“鐺鐺鐺”飛快地切著,一邊說,“你現在所看到的都是過程,過程再輝煌,結局慘淡也是沒有意義的。”
我不以為意,“不是啊老婆,我們就買十萬塊錢的,一星期,賺個十萬就馬上抽身。”
“你同事不就是抽不了身了才又賺到三十萬嗎?他三十萬拿到了嗎?我猜他肯定沒拿到,又投進去了吧。”
這個還真被她猜對了。
我趕緊說,“他是因為賺得正在興頭上呢,一天就賺幾千上萬,舍不得抽身。”
薑西說,“如果是你,你舍得嗎?”
“我肯定行的,我膽小,我怕虧,就放裡一星期,賺個十萬,馬上跑出來。”
我舉著手掌,一副起誓發願的樣子,就希望她能同意我拿咱家那十萬元存款賺個十萬回來。
“等你賺了十萬,你就想下一個十萬了。”
薑西停下手上切菜的動作,開始往鍋裡倒油,放蔥花。
鍋裡發出“滋啦啦”的響聲,以及抽油煙機被她打開,依然擋不住我的執著。
“老婆我發誓,我真的不會的,我不貪心,我就想賺個十萬。”
狹窄的廚房內,我擠在她的身後,用一種磨人的姿態我生磨她,我真的特彆想買一下這個股票,我覺得同事都能賺,我憑啥不能賺呢?
薑西沒有馬上回我的話,而是在油鍋裡放了她自己用炸粉機炸的花椒、大料粉,油鍋爆出香味之後,她把切得很細的白菜絲和千張子絲一起倒進鍋裡,翻炒了幾下,加了半鍋水,之後放鹽,鍋蓋一蓋,一鍋連湯帶菜的美食就做好了。
鍋放著燉就行了,薑西從廚房裡走出來,我像個跟屁蟲跟出來,馬上又說,“老婆,你好好想想,大家都賺錢,不可能我們一買馬上就不賺錢了吧?我們也沒那麼特殊,也沒那麼倒黴吧?現在真的全民都賺錢。”
我企圖說服薑西,怎奈也不知道是我口才不行,還是她主意太正了。
她竟然不為所動地說,“如果你真是不貪心的人,那我們手上的這十萬元,你就當是炒股賺的吧,然後你現在已經抽身了。”
我,“……”。
“老婆,事情怎麼能這麼想呢?這十萬元是我辛辛苦苦天天加班熬出來的,哪有人家那股票來的容易啊,老婆,人家都說聽人勸吃飽飯,你能不能彆總是那麼自以為是的固執己見”。
“人家還說聽老婆的話有肉吃呢,你是想吃飯還是想吃肉?”
“老婆……”我口才沒她好,哼!
薑西看著我執著的樣子,突然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老婆!隻要你讓我買股票就行。”我笑嘻嘻地一副舔狗樣。
薑西卻不笑,一本正經地,“如果你這個同事這三十萬是從澳門賭場贏回來的,他拉你去賭場,拿咱家的十萬元去賭一把,他跟你說保證你贏錢,你會去嗎?”
這個問題我眼都沒眨一下,“那我肯定不會去的啊,賭場都是有貓膩的,沒幾個人能贏錢出來。”
“你怎麼知道股市沒貓膩呢?”薑西立刻跟了一句,“在我看來買股票就跟賭博是一個性質的。”
我有點無語了,耐心漸漸快被她消耗光了,說話的語氣也有些著急,“股票怎麼可能有貓膩呢?這都是公開發行的,就連賣菜的大姐都賺錢,為什麼我們買了就不賺呢?我們就比彆人倒黴啊?”
薑西看我有點急了,她對我也沒耐心了,她看我的眼神更冷了幾分說,“我怎麼說你都不明白,這件事我不想再談了,吃飯!”
我,“……”。
不談了是什麼意思?你倒是把錢給我啊?
“老婆我覺得你有時候太霸道了,明顯保證賺錢的事,你為什麼就犯傻不同意呢?那十萬元……還是我賺的呢,憑啥我不能做主啊。”
最後一句話,我是小聲嘀咕的,但薑西還是聽到了。
她冷厲的眸光倏地射向我,我下意識腿抖了一下,真的,薑西要是發起火來,那個眼神就真的很有威懾力。
我謹慎地盯著她,擔心她會不會像上次那樣打我,結果她隻是瞪了我一眼,然後特彆大佬地說了一句,“慣的你,還想造反了?”
說完她轉身去廚房盛飯菜去了。
我,“……”。
我憋屈地不想咽下這口氣,但也得咽下去,誰讓我是妻管嚴呢?哼!
但是我也是人,我也有委屈的時候,我也會想,我賺得錢,憑啥我不能做主,明明就是保證可以賺錢的事,她挺精明的一個人,為什麼就在這件事上犯傻呢?我真的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因為這件事,我心情一直很鬱悶,但我也不能太表現出來,免得我嶽母看見了瞎擔心,所以整頓飯,我吃得麵無表情,偶爾為了微笑而微笑一下,嶽母的精神狀態好像越來越老態了,大概也沒什麼精力關注我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閨女賴在我們的床上,不願去她的小床,我就抱著閨女可憐巴巴地說,“閨女啊,爸爸在家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啊,爸爸好可憐啊,爸爸心情鬱悶不開心啊!你快點哄哄爸爸吧!”
以前我跟薑西從來沒有鬨過彆扭,即便有一點小矛盾,不是她哄我,就是我哄她,但主要是大多數時候,我什麼都聽她的,這一次有點不一樣,我不想聽她的了,她也不聽我的,但我做不了主,所以鬱悶的那個是我不是她。
我以為我這樣對閨女說了,薑西可能會心疼我心情鬱悶,就會靠進我的懷裡來哄我,說不定她一心軟,就讓我買股票了,結果,薑西在一旁整理孩子的小衣服,壓根看都沒稀的看我一眼,好像我的話她完全沒聽到似的。
還是我大閨女貼心,立刻摟住我的脖子,親了親我的臉說,“爸爸不難過,東西最心疼爸爸了。”
閨女那小嘴甜甜的這麼兩句話,我的心就暖了,怪不得說閨女是貼心的小棉襖,我兩個姐姐家都是兒子,她們說,從來也感受不到貼心是什麼滋味,隻能感受到糟心。
但因為不是薑西來哄我,而且她還對我一副帶搭不理的樣子,所以,我的心情好點也有限,連帶著聽到“東西”這個名字都覺得好氣。
這什麼名字?我閨女的一世英名都毀在她這個媽身上了,我的閨女,我連取個好聽的名字的權利都沒有,我活得可真窩囊,哼!
我鬱悶得要死,結果薑西完全當我是空氣,伸手招呼江東西,“來,閨女,今天媽媽摟你睡覺。”
這話一出,我閨女叛變的可快了,一扭屁股,爬到她媽媽懷裡了。
我不開心地瞪著她,我覺得薑西肯定是故意的,挑撥我跟閨女之間的關係,故意聯合閨女冷落我,哼!
我在心裡哼的功夫,薑西已經跟閨女蓋好被子,躺好,然後她依然看都沒看我一眼,關燈了。
我,“……”。
我能怎麼辦?原本可以摟著老婆舒舒服服睡的,現在我隻能被擠在床邊,蓋閨女的小被子湊合一晚。
第二天我依然沒消氣,但是我也不會跟她吵架,主要也不是我不想吵,而是我口才不好,知道吵不過她,比較有自知之明那種。
臨走前,我不甘心,又對她說了一句,“再問你最後一次,能不能買股票,你要同意的話,今天是星期四,我今天買了,保證下周四就賣掉,我都問好我同事怎麼買了,很簡單,誰買誰都賺,真……”。
沒等我話說完,一個大枕頭從屋裡飛了出來,我趕緊奪門而出,把大枕頭關在門內。
哼!哼!哼!
我懷著一肚子的不甘和委屈去上班了。
大概是因為我的心已經被誘惑了,所以,我一到公司,看到的同事們幾乎全都是在工作間隙找機會看股票信息,有的人看一眼就露出了開懷的笑臉,然後,深怕老板發現似的,東張西望一下關掉股票網頁,繼續工作,過一會兒又打開看。
其實我覺得他們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因為我發現老板也在炒股,那段時間大家看起來都很忙碌,但我知道,業務真的很受影響,這就更加堅定了我覺得他們都賺了很多錢的認知。
這樣,我的心裡就更難受了,我也有十萬元,為什麼就是不讓我買啊,大家都跟撿錢似的,為什麼薑西就是不撿呢?好著急啊!
這樣焦躁、不甘、委屈、不滿的情緒,在我心裡一直憋到一周後的星期三,就是那麼巧,還沒到我計劃的那個星期四,股票就一下子神奇又詭異般的翻了個底朝上,原本各個賺錢的股,全都一片綠了,大部分都跌停了。
我同事第一個給我傳遞來了信息,他一張哭喪地活不起的臉說,“江東,完了,我完了,一共四十萬元全沒了,賺得沒了就算了,我全部家當的那十萬元本錢也沒了,這特麼風向變得也太快了,跟鬼風似的,一夜之間就沒了,我昨天晚上看著還“噌噌噌”漲呢,睡了一覺,今早聽見新聞,我趕緊打開網頁看,就沒了,全都沒了啊,四十萬啊!哎呀!我還欠著銀行五十萬房貸啊,早知道我就前天把它拋了,那就賺到三十萬了啊,後悔死啊!”
那同事一副要崩潰了的樣子,於此同時,整個公司都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跟死亡要來臨似的,雖然彆人沒像這個同事這麼崩潰地喊出來,我猜測大家可能也損失了不少。
沒人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情是什麼樣的,我也想哭一場,為這些天我心裡所懷的怨氣而對薑西感到的愧疚哭,為薑西有著這樣不被大環境影響感動的想哭,這特麼要是沒有薑西那麼執著的不diao我,我們家全部的存款鐵定也是要消失在茫茫股海裡,恐怕連個水漂的聲音都不會有。
所以,我該怎麼對她表達她不給我權利的感謝呢?要是讓我做主,我們的家恐怕早就讓我敗光了,真的,當時我就是這麼認為的。
以前聽到“女人是帆,男人是船,家庭是港灣”這句話,還隻是覺得那不過是文人們附庸風雅的一個說辭,聽起來溫馨、溫暖一點而已,很多家庭是男人做主的,不是也很幸福嗎?但,這句話在我們家,卻得到了最切實的驗證。
上次的賣代碼段事件加上這一次的股票事件,都足以證明,我和薑西的這個家,薑西絕對是帆,而我這隻傻乎乎的破船,要是沒有她這隻清明的帆領航,我一定早就陰溝裡翻船,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我有時候心裡特彆後怕,如果當初我娶的不是薑西,彆人不可能有她這麼清明,要是我也娶了一個像我一樣糊裡糊塗思想特彆容易受誘惑的女人,我覺得我的婚姻,我的家庭,可能真的會很可怕。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年輕人,衝動之下結婚了,沒幾天又離婚的原因吧,其實就是沒找對人。
所以,我有時候就想,薑西,真的是上帝他親自賜個我的啊,我跟薑西的性格完全相反,我們兩個堪稱互補,當然,她補得多了點,我隻負責賺錢養家,她負責賺錢養家以外所有的事。
後來她名下有了十幾套房產的時候,我連養家的資格都失去了。
晚上下班回家的時候,路上我感覺到,仿佛連菜市場都能聽到哀鴻遍野的聲音,而隻有我,一身輕鬆地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