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林局促地扯了扯衣角,她家世不高,入宮也不受寵,囊中羞澀,這身已是拿得出手最好的衣裙,站在宓常在跟前,卻像是黯然失色一般。
陳寶林敏感地閃了閃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入宮無依無靠,意外與宓常在有了交集,本想拉攏有個倚仗,可她嘴笨,又什麼都沒有,宓常在會不會看不起她。
百般焦灼之際,那女子回了頭,歪著臉打量她,“站著做甚,這花開得這般好,帶回宮裡做做裝飾,人也跟著舒暢。”
女子眉眼含笑,柔柔地看她,不見鄙夷之色。
陳寶林鼻尖乍然一酸,使勁兒點了兩下頭,拿了剪子去摘花。
天兒晴好,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到垂花門作彆。陳寶林住承明宮,距永和宮要繞遠走上一段路,明裳並非不清楚陳寶林的意思,陳寶林性子過於軟弱,自己幫過她一回,又恰好得寵,她是想找個靠山,日後在宮中也不至於任人欺淩。
月香對陳寶林伏低做小,怯懦卑微的做派看不上眼,回了順湘苑,避開伺候的宮人,捏著小金錘鑿核桃,麵上不悅,“主子何必應陳寶林,奴婢看陳寶林不是可靠的人,沒安什麼好心。”
明裳擺弄著摘回來的芍藥花,“為何這麼說?”
月香一連鑿了三個核桃,哼了一聲,“主子可還記得那江家的二小姐?江二小姐分明心悅柳大公子,也看得出柳大公子對主子……”
“月香!”辛柳飛快地瞄了主子一眼,趕在月香說出招惹禍端的話之前堵住她的嘴。
<
br>????月香驚覺失言,撲通跪下身,“奴婢知錯。”
幸而內殿隻有她二人在伺候,明裳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聽到那個字時,擺弄芍藥花的指尖兒微微頓了一下。
入宮四個月,她很快適應了宮裡的生活,強迫自己忘掉那人,再次提起,恍如隔世。
明裳被家裡寵慣了,以前少有耐性,寫一篇字都要磨上兩個時辰,為免先生責罰,明裳常常偷著去讓柳絮白給她寫,柳絮白對此極為無奈,卻總是縱容,模仿她的字跡比自己寫還要熟稔。這才過去多久,她竟有了耐性修剪花草。
水養的花倒底比不上禦花園土培的,明裳了無趣味地坐回窄榻裡,把玩著指尖的丹蔻,“繼續說。”
主子讓她繼續說,月香卻是不敢再提柳大公子了,她直接道:“陳寶林心思敏感,多疑多慮,主子又頗得聖寵,這宮裡頭的情誼無非是利益相交,見風得勢,奴婢是怕升米仇鬥米恩,他日陳寶林把主子做了登雲梯,回過頭又嫉恨主子。”
月香性子潑辣,心思卻機靈活絡,明裳不是沒有此憂慮,才對陳寶林的投好裝聾作啞,但在宮裡孤身一人,終究是勢單力薄。
……
陳寶林捧著摘回的芍藥花枝回了承明宮,她臉上揚著淺淺的笑,翠微見主子入宮數月來,難得有了笑臉,不禁欣喜,“宓常在心善,想必日後會照應主子。”
聽這話,陳寶林臉上的笑意退了幾許,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再次升起愁容,“宓常在那般聰慧,不會不明白我與她說話的意思,她不挑明,可見還是不信任於我。”
翠微看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不願見主子難過,勸慰道:“奴婢看宓常在性子極好,隻是有些防備戒心,時日已久,必會明白主子也是極好的人。”
陳寶林眸色微閃,芍藥花汁染紅了她的手背,映紅了她的眼。
在這深宮,性子極好有什麼用,你退一步,彆人就會覺得你軟弱,你退兩步,彆人就會覺得你可欺。
本就沒有公道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