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蕎本想親自送華硯進房,卻被幾個客人絆住說話,隻好由陶菁出麵,帶二人上樓。www.
外堂喧聲吵鬨,花魁房裡卻一片寂靜,燭火昏暗,像被人刻意滅掉了幾盞。
毓秀躺在床上,手腳漸漸回暖,華硯坐在床邊喂她吃粥。
陶菁在桌前自斟自飲;藍蕎送客回房,走到他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陶菁勾唇一笑,傾身與她耳語;遠遠看來,二人倒十分的纏綿和睦。
毓秀進了暖食,漸漸恢複一些力氣,就撐著身子下床,對藍蕎鞠一禮,“多謝姑娘照拂。”
她的話說的沉靜淡然,仿佛彼時縱情失態的是另一個人。
藍蕎惶惶回拜,“小姐言重。”
華硯見毓秀恢複如常,心中大石落定,一邊幫她披上貂袍,一邊對藍蕎笑道,“不敢再叨擾,我們就此告辭,來日再登門拜謝。”
毓秀走到門口,又轉身對藍蕎道,“你我雖是初見,我也看得出你是個不凡的女子,彼時多有得罪,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藍蕎受寵若驚,“尊上如此寬厚,叫奴家如何擔待得起?”
一語畢,忙又加了句,“尊上要同公子說幾句話嗎?奴家與華公子回避就是。”
華硯詬病藍蕎自作主張,可他一扭頭就看到毓秀眼眸閃閃,似有期待之意,這才歎著氣與藍蕎一同退出門。
好不容易得了獨處的時機,毓秀卻不知說什麼好,良久,她才輕聲道一句,“你若真喜歡那位姑娘,帶她一同回去也無妨,我會放你出去,讓你成家立業。”
陶菁默然不語,隻看著她冷笑
毓秀麵上更多了幾分愴然,“我這一病,恐怕要將息幾日才能痊愈,等我養好身子回西琳之時再來找你,你想回去,我們就一同回去,要是你不想回去,我也不會再強迫你。”
她說完這幾句,就伸手去開門,手剛碰到門栓,身後就傳來陶菁清冷的聲音,“君子成人之美,說來容易,世事無常,最難管得住的是自己的心……”
陶菁說話已走到窗前,再不看她一眼;毓秀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著頭開門走出去。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毓秀一病就是半月餘,好不容易恢複了些,她不想在南瑜多停留,就吩咐華硯收拾行裝預備回西琳。
陶菁時時在尋仙樓徘徊,白日與藍蕎吟詩作畫,彈琴下棋,晚間便揭牌留宿,在外人看來,二人如一對神仙眷侶,日子過的無上逍遙。www.
毓秀再來尋仙樓時,人已瘦了一圈,形容憔悴,著實讓人心疼。
陶菁臉上雖不動聲色,卻並非無動於衷。
老鴇備下酒席,請華硯與毓秀同桌坐了,寒暄幾句,毓秀便開口問陶菁是否同他們一起回西琳。
陶菁灰著臉不答,老鴇不忍毓秀不安,直言相告,“陶公子花三萬兩替藍蕎贖了身,隻等你們一同上路。”
毓秀驚的瞪大了眼,三萬兩,陶菁從哪得來那麼多錢,他既然這麼有錢,之前又為何伏低做侍從。
華硯得毓秀首肯,催促陶菁快些上路,陶菁一雙眼隻盯著毓秀,“藍姑娘的妹妹來了,她們正在裡頭話彆,姐妹情深,總要給人留些時間,何況待會我們還要迎個貴客。”
哪裡又冒出來個貴客。
毓秀與華硯皆一臉茫然,見陶菁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隻好耐著性子不再催促,請老鴇加菜開席。
三人慢慢吃了半個時辰,毓秀身子受不住,上樓借了間空房歇息,歪著歪著就睡了過去。
渾渾噩噩中,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她一直追一個人,那個人走的很快,從頭到尾隻留給她一個背影,她拚命跑拚命追,卻還是離他越來越遠。
眼看著那個人連背影都一片模糊,毓秀心裡怕極了,什麼都不顧就喊出來。
“伯良……薑伯良……”
這名字壓抑在心裡壓的她喘不過氣,人人都知道她對薑鬱的十年相思,可薑鬱卻從來沒領過她的情。
不覺中,她的眼淚已經流了滿臉,從小到大,她受的委屈有一半都是薑鬱給的,剩下一半也或多或少同他有關係。
夢到儘頭時,毓秀累的再也跑不動一步,被她追逐的人竟真的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來。
毓秀的心跳都停止了,雖然隔了那麼遠根本就看不清人臉,她也知道與她麵對麵的人不是薑鬱。
毓秀一下子嚇醒了,夢中的人影在眼前驟然放大,她狠狠地把眼閉上又睜開,看到的還是陶菁靜若秋水的麵容。
“笑染。”
開口叫人時,毓秀才知道自己嗓子啞了。
她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莫非她在夢裡叫的那些聲“伯良”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