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臉,果然一片濕,毓秀當場就軟了身子,不敢抬頭看陶菁。
陶菁幫毓秀擦乾兩頰的眼淚,臉上的表情如嘲似諷,“你心心念念的人已經來了,就在樓下,華硯被他罰跪,你要是再不下去,他的膝蓋恐怕就要跪掉了。”
毓秀錯以為自己聽錯了,迷迷糊糊又問一遍“你說什麼”;陶菁直直望著她,眼裡的內容很複雜,“薑鬱來接你了。”
接?
恐怕是抓吧,抓之前還免不了要興師問罪。
毓秀身子一顫,白著臉就衝了出去,才跑到樓梯口,就看到樓下大堂正中站著一個人。
薑鬱。
兩月不見,他還是她朝思暮想的樣子,劍眉高鼻,白膚薄唇,藍眸中帶著刺骨的寒,立在那裡如鬆似柏,絕代風華。
論容貌,薑鬱比不上陶菁;論性情,薑鬱對人從來都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對毓秀更帶著幾分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他和她雖然一起長大,他卻從來也沒有同她親厚過,就算當初頂著壓力跟他成婚,他也是秉持公事公辦的態度。
薑鬱的暖都給了彆的人。
毓秀的腿一下子邁不動了,呆呆站在那裡進退不能。
桌子旁站著不知所措的老鴇,另一邊跪著華硯,華硯旁邊的凳子上坐了個言笑晏晏的碧眼男子,手裡拿著花生米,一顆一顆往華硯嘴裡塞;華硯躲不過,隻能被迫吃他喂的,動輒得咎的表情實在有些滑稽。
淩音也來了。
一時間,毓秀竟生出打退堂鼓的心思。
陶菁走到毓秀身邊,拉住她的手;薑鬱冷眼看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下樓,雙臂慢慢疊在身前。
毓秀踩著刀尖走到薑鬱麵前,內裡燒開的水把五臟六腑都燙透了。
薑鬱從前看她時大多都麵無表情,對她的所作所為不滿意了,就會換上這張凍死人的冰臉。
她最怕看到薑鬱這幅模樣,隻要他這麼看她,就算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她也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得出他對她的嫌棄。
毓秀不敢再與薑鬱對視,丟盔卸甲地扭開臉。
幾乎是在同時,薑鬱屈膝向她行了跪拜大禮,叩首道一聲,“皇上萬歲。”
淩音丟了手裡的花生米,也從凳子上跪下來,伏在地上笑道,“分彆兩月,臣對皇上十分想念。”
老鴇大驚,忙湊到陶菁身邊悄聲問了句,“這是怎麼回事?”
陶菁淡然一笑,“受拜的是西琳天子,拜她的是她的皇後與貴妃,先前罰跪的是畫嬪。”
老鴇嘴唇抖了抖,嘴裡碎碎念叨,“她是西琳女皇?這小丫頭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成了女皇?她是女皇,那你是她的……”
“我身份低微,同那三位可比不了。”
陶菁目光流轉,望著毓秀的背影,長歎一聲也跪了下去。
西琳獻昌帝,複姓明哲,單名秀,表字毓秀,年十七繼位。
明哲秀之母是西琳孝獻帝,明哲弦。
明哲弦十八歲遠嫁南瑜,和親給南瑜二皇子歐陽馳做側妃,二十八歲回國登基,憂勞勤政,為民所愛。
明哲弦生了兩個女兒,長女明哲秀,是歐陽馳所出。
歐陽馳在明哲弦回西琳繼承皇位後不到一年,就料理了在南瑜的差事,入西琳做了她的後宮,二人的典故也傳為佳話,西琳無一人不稱讚馳王爺有情有義,心胸寬闊。
明哲弦一生有幾個寵愛的後宮,可她最在意的是她的舒皇後。
舒辛曾是明哲弦的伴讀,之後被明哲弦的姐姐明哲戟求去做了儲妃,後明哲戟登基,號孝恭帝,舒辛受封皇後,後宮除他,就再沒有過彆人。
孝恭帝雖專情,為人卻專橫跋扈,武斷暴戾,將兄弟姐妹貶的貶,殺的殺,逐的逐,她自己誤食丹藥暴斃宮中,身後無子嗣。
西琳皇室無人,不得不去南瑜請回明哲弦克承大統。
明哲弦感念舒辛舊情,仍留他在宮中做皇後。
孝獻十年,舒皇後病逝,諡號孝勤恭順廉皇後,皇後身後留一女,就是孝獻帝的二女兒明哲靈。
明哲靈表字靈犀,比毓秀小一歲半,舒皇後死前,孝獻帝有意改封嫡女為皇儲,卻因皇後的苦苦哀求而作罷,這才保住毓秀的儲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