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陶菁最後還是往後退了,毓秀抓住時機回到龍座。
陶菁一開口說的話又讓人哭笑不得。
“下士表字笑染。”
毓秀心說我管你表字是什麼,服侍我的那些人我連名字都記不住,你還指望我以後對你表字相稱?
陶菁見毓秀臉上略過一絲輕蔑,就垂眉歎道,“下士的冠禮是在牢獄裡行的……”
話一出口,毓秀果然有所動容。
西琳的規矩是男子十六行冠禮,女子十五行笄禮,行禮之後才算成年。成年禮是人一生中的大事,就算不大肆慶祝,也要謹慎對待。
陶菁十六歲的時候身在牢獄,加冠必定十分淒涼。
毓秀不知實情,難免對他生出憐憫之心,“陶君的父母雙親可還在?”
“都去世了。”
“那你家裡還有什麼親人?”
“下士隻有一個姐姐,五年前也病逝了。”
毓秀心裡悲涼,語氣也不似之前嚴厲。
陶菁笑著上前一步,“下士的意思是,希望皇上以後叫我時不要叫‘來人’,好歹叫一聲名字,連名帶姓地叫未免太生疏,既然我父母為我取了表字,何不為皇上行方便?”
怎麼還成了為她行方便。
毓秀又有點火,“朕說過要留你了嗎?”
陶菁一臉理所當然,“眾目睽睽之下,皇上欽點我要我留在你身邊服侍,君無戲言,你難道還要反悔嗎?”
居然大膽到以你相稱了嗎?
毓秀的確想反悔,不過不是反悔在眾目睽睽之下欽點了陶菁,而是反悔一早將他赦出牢獄。
她從心底裡不願相信陶菁是奸細,可除了他居心叵測有所圖謀這個解釋,她又實在想不出他非要走到她身邊的理由。
說陶菁是個知恩必報的癡人,似乎也不太像,他那一雙黑眼睛滿是狡黠,總像在打什麼壞主意;要說他精明,似乎也不太精明,否則當初不會冒犯天顏,被她母親一關就是兩年。
毓秀板著臉打量陶菁,想把他看通透,陶菁胸懷坦蕩,半點也不畏懼她的眼色。
兩人對望半晌,毓秀才沉著臉問了一句,“你今年幾歲?”
陶菁垂手笑道,“下士與皇上同歲,今年十七。”
“哦?”
“不過下士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生辰了。”
“你十五歲就中了舉人?”
“十四歲。”
“如此說來,你也算是個少年才子?之前拚了命爭取來的出仕機會,又為了會試受了兩年無妄之災,如今心願得償,怎麼通通都拋到腦後了?”
陶菁無聲嗤笑,“下士從前因為身份的緣故未能入仕,拖到這般年紀了再考,又有什麼意思?”
十七歲就成了這般年紀?
國家開科取士,生員出仕都是為了有意思?
這人十五歲就咆哮朝堂,毓秀當初以為他勇氣可嘉,現在看來,分明是腦筋不正常。
毓秀冷著臉想訓斥陶菁,卻被陶菁先一步搶了話,“下士當年考科舉是為了近皇上身,如今我入宮為侍,也是殊途同歸。”
一言既出,毓秀如遭雷劈,“你說的所謂近皇上身,近的是哪位皇上?”
陶菁眼角眉梢都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自然是當今皇上。”
毓秀輕哼道,“兩年前我還不是皇上。”
“皇上當初以皇儲的身份擔監國之位,變法事出,皇上還與下士等交涉過,可惜我使儘一身解數,也不能令皇上另眼相看。”
陶菁當初的確有鶴立雞群之姿,隻可惜鬨事的生員裡有一位比他還惹眼。
毓秀當然不會實話實說,隻嗯啊幾聲敷衍過去。
陶菁挑眉笑道,“如今下士有幸到皇上身邊,可謂求仁得仁。”
毓秀隻是冷笑,“你我從前並不相識,你所謂的‘求仁得仁’,‘求近我身’都是笑話。朕原以為陶君並非巧言令色之人,想不到你竟如此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