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發雷霆,棍子都打斷了幾根,他卻始終不鬆口。
眼看他被打得半死,兄弟們一商量,就叫他去相勸。
可是結果,被勸服的是宗敘。
六弟對他說,過去四年,他努力過,最終發現,哪怕熬資曆,他頂多能做一個小校。
宗家出武將,可人和人之間天分有高低。譬如宗敘,便是一點就通的。而他,就是一竅不通的。
與其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校,他更想做一個舉世聞名的大醫。
他為將沒什麼天分,誰都能替代。但如果他從醫就不一樣了,他相信自己做得比大多數人要好。保家衛國,與濟世救民,本質來說沒有什麼區彆。所以,他雖然違背了祖訓,卻問心無愧。
宗敘思來想去,覺得六弟說的有道理,便大著膽子去求父親。
父親到底舍不得打死他,允了他離家,隻是離了家,就不再是宗家人了。
自那以後,宗家再沒有六郎。彆人想起來,隻說六郎疏於武藝,早早戰死了。
宗敘很多年後才又見到六弟,那時他神醫之名已經傳遍天下,因戰事吃緊,來邊關做過一段時間軍醫,之後又走了。
算起來,又是很多年沒見了。
“大哥不必多想,宗家很好,我現在很好,各得其所,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總是說不過你。”宗敘搖頭苦笑,又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紮營?”
“我好歹也是宗家人,如何判斷行軍痕跡,還是懂的。”
鐘嶽頓了一下,又道:“其實,這次我是特意來找大哥的。”
“特意?”
鐘嶽點點頭:“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我一位好友寄來的。他托我來遊說你。”
“遊說!”宗敘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鐘嶽毫無隱瞞之意,取出一封信,遞給宗敘。
宗敘飛快地看完,一時間神情變幻,既震驚又難過。
鐘嶽看他神色,微歎一聲:“大哥是不是很傷心?不瞞你說,我看到信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宗家付出性命維護的人,竟然是這樣的……”
“六弟!”宗敘低喝一聲,製止他,“我們忠於的是那個位置,和彆的沒有關係。如果心生埋怨,自己便不純粹了。”
鐘嶽卻靜靜看著他,半晌才道:“大哥,我和你不一樣,離開宗家這麼多年,我不會再像你們這樣,一力要求自己忠誠為先。”
“那你來做什麼?勸服我也背離祖訓?”宗敘聲音略高,帶了些微怒意,“你知道這一步,無異於越雷池,絕對不可能踏出去。一旦踏出去,我們宗家就完了。”
鐘嶽神情不變,淡淡道:“大哥你是家主,你說了算。我來,是為了說我要說的話,說完了,你要怎麼做,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會強求。”
宗敘緩了緩語氣:“好,你說。”
鐘嶽點了點那封信:“當年,爹是不是入了太子一黨?”
宗敘不悅:“怎麼你也這麼說爹?那件事,本來就是意外,爹沒有結黨,隻是與太子共事過,信服他而已。太子是儲君,與忠君不衝突的情況下,忠於太子有什麼問題?”
鐘嶽點點頭:“我自是知道爹是什麼樣的人,隻在彆人眼中,那會兒的情形,爹的作為與結黨沒有兩樣。雖說名分已定,可不到最後,誰知道誰會坐上那個位置。爹早早有了決定,不就是他更支持太子嗎?”
宗敘默然。話是這麼說……
“到了現在,我自不會再論舊事是非。現在皇位上另有其人,往事休提。但,往日有情分在,大宗你說,他的後嗣,該不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