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修的住所不難找, 荊沉玉連梅弦歌藏江善音姐弟的地方都能找到,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隻他身上有傷,動用真氣實在有些勉強, 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勉強。
自有了昭昭開始, 他好像要將過去千餘年不曾經曆過的傷痛全都經曆一遍。
這些疼痛日日折磨著他,他都已經習慣了。
隻要她在他身邊, 隻要他們是一起的, 多疼他都沒什麼感覺。
“是這裡麼?”
昭昭走在前麵, 回眸問了他一句。
荊沉玉收起他引路的藍色符咒,點了一下頭。
他臉色實在蒼白, 月光照耀下仿佛快要透明,整個人包裹了一層月的柔光, 像是隨時會羽化。
昭昭一回頭就見他這般破碎的樣子,不自覺抿緊了唇。
她垂下眼, 遮去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漫不經心道:“搜魂怎麼做, 一會我來吧。”
“我來。”荊沉玉說, “搜魂需大量神魂之力, 你神魂不穩,不能妄動。”
昭昭吸了口氣,慢吞吞道:“你的神魂就很穩嗎?”
荊沉玉不假思索道:“我沒事。”
可看著他眼底的深藍色,怎麼可能沒事?
昭昭一直記著神魂撕裂的疼,她實在是忍不了,也害怕再體驗一次, 所以最後還是退卻了。
她沒再堅持,跟著荊沉玉進了這魔修的寢殿,一路無聲地到了床榻前, 正聽見曖昧的聲音。
……
不愧是魔啊你們,這是在湖心殿聽牆角來感覺了,回來就開始春宵一刻???
昭昭倒還好,她一個現代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彆說這朦朦朧朧還隔著床帳呢,沒碼的她也看過啊!
不好的是荊沉玉,那樣一個恪守規則的人,今天在侯府裡經曆的這些事,簡直每一件都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瞪大眼睛盯著那張床,第一反應是捂住昭昭耳朵。
昭昭愣了一下,詫異地抬眸看他,兩人四目相對,荊沉玉緊抿唇瓣與她送心音:“不許聽。”
昭昭遲疑著在心裡回應:“聽一聽也沒什麼啊,我都沒用神識去看。”
“你敢。”荊沉玉眼睛都紅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心音壓抑道,“不準看,一眼都不行,那魔修未穿衣。”
昭昭回憶了一下那魔修的樣子,著實不怎麼英俊,那她還是不去辣眼睛了。
“知道了。”她在心裡說,“放開我,我不看就是,但是……”
她不知出於什麼新意,意味深長裡帶著點陰陽怪氣:“那裡麵不單有那魔修,還有他的姬妾,你看見了……那姬妾漂亮麼?”
昭昭闔了闔眼,仿佛很好奇:“身材怎麼樣啊?”
她心音很輕,宛轉動聽,與她本人的聲音一樣悅耳。
可裡麵包含的意思,就讓荊沉玉有點不堪其擾了。
他俊臉通紅,憋了許久,才在昭昭越發莫測地注視下湊到她耳邊,壓抑道:“不是姬妾。”
昭昭一怔:“……什麼意思?”
荊沉玉轉開頭,閉著眼,好像受到了什麼衝擊。
昭昭忽然回過味來。
“倆、倆男的?”
她也漲紅了臉,眼神幽幽地望向床帳,察覺到她想乾什麼,荊沉玉一把將她的按住。
“不行。”荊沉玉氣息低沉道,“不準看。”
“……不看就不看,你彆那麼激動,快要被發現了好嗎。”
雖然有他的結界在,但這畢竟是魔族的地方。
“我們總不能等他們完事兒了再行動吧?”昭昭摸摸手臂,清清嗓子道,“這,這也太那個了。”
荊沉玉:“你在這裡等我,不準動,也不準看。”
昭昭連連點頭:“那你快點。”
他抬腳走出結界,昭昭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不解回眸,昭昭古怪地笑了一下,小聲道:“雖然但是,即便兩個男的,也是在這樣那樣,你看到多少?”
她笑得太古怪了,荊沉玉怎麼不明白她什麼意思,他仿佛被拽住胡須的白色波斯貓,睜大眼眸道:“昭昭!”語氣裡夾雜了幾分怨意。
昭昭忍俊不禁:“哎呀呀,這也沒什麼,你都一千多歲的人了,都能做我十代的老祖宗了,看看也沒什麼,沒什麼的,還能開闊眼界……”
“昭昭。”荊沉玉忍無可忍,他回到結界裡,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頓,“我隻用神識看了一眼,隻有一眼。隻看到他們的背影。”
隻有交纏的背影啊?隻一眼啊?那還真是信息量太少了。
昭昭嘖了一下,竟是一臉惋惜,她想揶揄他的意圖不要太過明顯。
荊沉玉頭很疼,不單是因為身體,還是因為她這副模樣。
“等我。”
使勁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荊沉玉頭也不回地出了結界。
昭昭退後幾步,站在結界最邊緣,離床榻的位置遠一些。
藍色的光隨著荊沉玉的出現飄入床帳內,很快裡麵便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荊沉玉雙指並攏念了個法訣,隨著一聲“破”,床帳打開,裡麵隻剩下那魔修,那魔修身上還蒙了被子。
很和諧,非常和諧,昭昭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淺笑。
荊沉玉也不和那一臉迷茫的魔修廢話,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咬破後在他眉心,頃刻間,冰藍色的光包裹了對方,那魔修劇烈顫抖,臉白得仿佛隨時會死去。
昭昭微微擰眉,原來這就是搜魂,那魔修看上去很難受,但金雪玉乾過不少惡心人的事,原書裡沒少描述他多惡劣,一次次被江善音這個新任魔君懲治,一次次又不甘寂寞地貼上去。
為了盼魔君多看自己一眼,他遣散姬妾,保證改邪歸正,還要幫著其他人一起做好事,就這也沒留下一條命,最後還是死了。
這般的金雪玉,身邊的師爺自然是助紂為虐的人,吃多大苦頭都是報應,倒是荊沉玉……
那魔修看上去不太好,荊沉玉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神魂一樣不太穩,識海始終未曾恢複,又要進行搜魂這般高深的法術,從對方的神魂中精確找到他們要的訊息,那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越發病態蒼白了。
昭昭不免想到自己神魂疼痛時的感受,他現在做這些都是為了她,可他殺過她,做多少事都彌補不了她死過的事,但……他們本就是對立的身份,他除心魔沒錯,她想活著也沒錯,不該有誰虧欠誰,隻站在她自己這邊,他萬般是錯,站在他那處,她又非常可恨。
她從來沒站在過對方的位置上為他著想,因為要死的人是自己,她做不到那麼理智。
現在不會被殺了,她還是不願去換位思考,好像隻要那麼想了,就輸在了什麼地方。
昭昭說不清自己的心情,那是種形容不出來的矛盾似乎在一點點吞噬她的理智、她的恨意,讓她無所適從,甚至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