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1 / 2)

昭昭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參與一下自己的嫁衣製作。

她和荊夫人一起來到府中繡閣,閣內有七名繡娘正用法術操縱著銀針刺繡。

繡架上鋪著溫涼柔順的正紅色華絲羽菱紗,華絲在彆的修士眼裡用來做條帕子都過於奢侈,如今卻直接拿來為她和荊沉玉製作整件喜服。

在繡架之前懸掛著的是一幅眼熟的畫卷,是荊沉玉親筆畫下的圖樣。

“玉兒很少作畫,這還是他成年後我第一次見他畫什麼。”荊夫人走到畫卷前,愛惜地撫了一下,“畫得真好,我原以為他隻會畫劍譜呢。”

昭昭深以為然:“在他畫出來之前,我也那麼以為。”

荊夫人掩唇一笑:“這孩子以前像極了他父親,隻是他父親出事後就變了許多,他與你認識後,也變了許多。”

說到這,荊夫人不知為何有些惆悵,稍微有些走神,昭昭叫了她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失禮了。”荊夫人歎息道,“昭兒,你有什麼想法儘可去尋繡娘吩咐,我已經交代過她們了。”

昭昭倒是不那麼急,她有些猶豫道:“……夫人有什麼心事嗎?”

說到這頓了一下才繼續:“要是沒人能說,可以跟我說。”

荊夫人意外地看著她,好像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姑娘將會成為自己的兒媳,她是真的要有兒媳了,有一個在荊家除了丈夫和兒子外與自己最親的人。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昭昭覺得自己冒犯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沒彆的意思,夫人要是不想說就彆說,咱們去看看繡娘們繡得怎麼樣了吧。”

她抬腳要走,卻被荊夫人拉住。

荊夫人沒說話,隻是拉著她前往繡閣後的暖閣。

暖閣是給主人們量尺和休息的地方,裡麵很溫暖,擺著一麵粉玉屏風。

荊夫人牽著她走到屏風後的榻上坐下,兩人中間隔著一張鋪了金絲楠木的幾案,幾案上點了熏香,熏香的味道很好聞,讓人精神放鬆,心情舒緩。

“以前這些話的確沒人可以說。”

荊夫人斜倚幾案,似乎有些頭疼,微微閉眼按著額角。

“這家裡沒人可以聽我說這些話,而我娘家那些人……”她略帶歉意地望向昭昭,“也惹了你不快。”

荊夫人會知道周小姐的事很正常,她是荊家主母,荊家發生什麼事她都會知道。

“夫人不介意我對周小姐很不友善嗎?”昭昭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荊夫人笑起來,帶著點回憶的味道說:“我年輕的時候,對那些覬覦家主的女子更不友善。”

昭昭微微睜大眼睛,似乎有些驚訝,畢竟在她麵前,荊夫人實在是個優雅完美的妻子。

“家主那般相貌,又是前任家主唯一的公子,當年想嫁他的女子多得像吹散的蒲公英。”荊夫人回味道,“她們的結局也都像吹散的蒲公英一樣,飄得遠遠的了。”

昭昭忍不住八卦:“那夫人是怎麼和家主走到一起的?”

荊夫人牽起嘴角,笑意裡有不加掩飾的甜蜜:“我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男人是我的,他非我不可。”

她放緩聲回憶著:“周家不算大世家,卻也不算小,很是中庸,沒什麼凸出的,本來高攀不上荊家,也沒覺得我有希望,雖然我長得這樣美。”

她頗為驕傲地扶了一下發髻,很快又靦腆起來,赧然地望了一眼昭昭。

昭昭認真地說:“說得沒錯,夫人這樣美,家主見到夫人的時候,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個女子,非他不可。

提起這個荊夫人笑得更甜蜜了。

她掩唇道:“你這丫頭,說話這樣討人喜歡,但也沒說錯,的確是這樣。”

天作之合四個字大約就是為他們而設的吧?

兩個原本對嫁娶看得很淡泊,隻等著家裡隨意安排的人,在一次刻意的安排下匆匆見了一麵。

他們都沒覺得今日會有什麼不同,甚至都沒收斂臉上的乏味和冷淡,卻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全都愣住,然後自心底到四肢滾燙起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是一段特彆順遂的感情。

冷情淡漠一心劍道的荊家主愛上了周家小姐,不在意對方家世低了一等,修為也不算高,嘴上還老是不饒人,他那樣一個從來不知道讓步為何的人,硬生生學會了“溫柔”。

他們夫妻千餘年的感情裡,出過最大的問題就是荊夫人的意外重傷,和荊家主隨後的不良於行。

“我今日神不守舍,也是想起了那些事。”荊夫人低著頭,有些神傷,“他總是不許任何人提起他不能行走的事,幾百年過去了,荊家人都對此三緘其口,連我都不知他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隻是閉關出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聲音更低了:“剛開始的時候,我比他本人更接受不了,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那樣珍重他的劍道,卻變得不能行走……我不知道怎麼說,昭兒,你能明白那中感覺嗎?”

她不自覺握住了昭昭的手,昭昭輕輕點頭:“我能。”

隻要想想荊沉玉有一天無法再站起來,與他視為生命的劍道逐漸遠離,她就滿心酸澀。

那中無能為力,恨不得不能走的人自己的感情,叫她也跟著皺起了眉。

荊夫人眼眶有些紅,見昭昭這樣,濃烈的憂傷褪去了一些,笑著說:“真好,家裡終於有人可以和我說說話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我這心裡舒服了許多。”

昭昭沉默了一會道:“那日家主和荊沉玉在鑄劍閣論劍,劍意渾厚,不能行走的事似乎也沒對家主有太大影響。”

荊夫人笑意更深了一些:“是的,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家主這些年並未因不能行走懈怠劍道,他哪怕坐在輪椅上,也日日專注修煉,多年來,竟也悟出了新的劍意,行不行走對他來說其實並沒有很大影響。我所困擾的,正是他明明不在意這個,為何不允許彆人提起。”

她有些奇怪:“哪怕是我提起這件事他也會很不高興,可他明明並不是很在意的啊……”

昭昭想到什麼,抬眸看著荊夫人,後者很快順著說:“我一直在想,他如此,既然不是忌諱這事,那便是……怕提起當年的事,會牽連出什麼。”

荊夫人凝著昭昭:“昭兒,你說他在擔心什麼?”

昭昭偏頭想了想,權衡道:“我去問問荊沉玉,他或許比我們更了解家主。”

父子倆那麼像,腦回路應該也接近吧?

“說了這麼多,快把正事耽誤了,來,先去看看喜服。”

荊夫人親親熱熱地拉著昭昭出暖閣,說過這些親密的體己話後,她們的感情飛速升溫,親母女也不過如此。

兩人回到繡閣,卻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出現在這裡。

正是昭昭要去問的荊沉玉。

他並不知她們在這兒,正站在女子嫁衣的繡架前,藍色的靈力操縱著銀針,按照旁邊繡娘的指引,在鳳棲芙蓉上穿針引線。

他的操縱有些生澀,但也隻是一開始,很快就熟練起來,連繡娘都非常驚訝。

但轉念想想這樣的天才,該是學什麼都很快的,嫉妒也嫉妒不過來。

昭昭怔怔地看著荊沉玉在鳳尾上添了幾針,又在芙蓉花蕊上添了幾針,最後是鳳凰的頭羽。

他正要再下針,手忽然被人拉住,能這樣悄無聲息靠近他還不令他發現的,隻有昭昭。

他偏過頭,有些驚訝:“你在這裡。”

“不止我在,還有……”昭昭回眸,卻發現身後空空。

……荊夫人肯定是看見荊沉玉的時候就走了,再看看周圍,繡娘們也不知何時無聲退下了。

大家都太有眼力見了,搞得昭昭莫名窘迫起來。

她本來很自在的,可現在突然緊張了。

“你在做什麼。”她明知故問起來。

荊沉玉還真給她回答:“加幾針,未免耽誤進度,不能親自繡,隻能如此。”

他們還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昭昭坐到繡凳上,看著流光溢彩的鳳棲芙蓉低聲說:“我也是來做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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