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道路兩邊花紅柳綠草長鶯啼。
虞府的大門在噠噠的馬蹄聲中愈來愈遠,最後變成一個黑色的小點徹底消失不見。
綿綿探著腦袋,林間的微風帶著清新的草木香徐徐吹過她的臉頰,把她心裡最後的那點鬱氣也給衝散了。
她想,跟著主角四處遊曆也沒什麼不好。
畢竟住在虞府的這些日子雖然舒坦,但卻像是困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沒有自由,更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熱鬨。
再怎麼驕奢淫逸也是會膩的。
就當是出門散心,遊曆一遭,順便再助個攻推動推動劇情。
至於斬妖除魔匡扶正道,那是主角的任務,與她這個廢物草包沒啥太大關係,遇到危險能苟就苟,保住這條小命要緊。
綿綿望著無儘的春光,和煦的陽光灑在她白皙乾淨的臉頰,曬得聲音也懶洋洋。
“君遙哥哥,我們這次是要去鏟除魔物嗎?是什麼魔物?”
沈君遙原本就離得並不遠,聽到少女的聲音便牽著韁繩湊到了馬車旁,溫聲回道:“不知道是什麼魔物,師尊在信中隻說魔淵異動,具體如何並未說明,但若真的能從魔淵裡逃出來,當是不好對付的大魔。”
不好對付的大魔……
還有什麼大魔比謝妄還不好對付?
綿綿餘光忿忿,轉頭又立馬衝著眉頭微鎖的男子甜甜道:“君遙哥哥不用擔心!我們這麼多人,就算是再厲害的魔物也不怕!”
亮晶晶的眸子,滿眼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撞氣,成功將溫潤謙和的男人逗笑了。
沈君遙俊朗的眉目低垂下來,微微寵溺道:“綿綿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嗎?那些可都是凶殘至極的魔物,而且出了虞府可就沒有那麼多人保護你了。”
他語重心長,頗有警醒她的意思。
可沉浸在喜悅中的少女卻仰著絨絨的臉蛋,用滿是信賴的小眼神瞅著他:“我不怕!有君遙哥哥保護我我才不怕呢!而且我自己也會保護我自己!”
這番懂事乖巧的說辭,一下子戳中了沈君遙老父親般的心,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
當初請命下山的時候,他聽到不少關於虞家小姐驕縱墮落的傳言。
說她有爹生沒娘養,爛泥扶不上牆,連向來體恤後輩的長老們都說那孩子性情頑固,朽木不可雕。
他本來是將信將疑的,也做好了惹人嫌的準備。
可誰知道重逢的第一麵,她就興奮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且,她也並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般驕縱墮落,不可理喻。
唯一的嬌氣也是傻憨憨的可愛。
實在跟所謂的傳言沾不到一點邊。
沈君遙目光盈盈,心裡暗暗決定一定好好磨練她。
接著抬頭,眼神不經意瞄到了坐在車駕前一臉陰冷的少年,不由遲疑:“這位小兄弟是……”
坐在車駕前的謝妄巋然不動。
他單薄的脊背如同一柄劍,繃得筆直而尖削,半濕的發絲貼著陰沉的麵靨,沒來由地讓人骨子裡發寒。
而他故意裝聾作啞的做派則更加重了沈君遙的疑惑。
就在他欲上前搭話的時候,虞綿綿及時開口:“君遙哥哥,他是我的書童阿福!阿福怕我路上有危險,主動要求過來給我趕車的,隻是他性子沉悶不怎麼愛跟人說話,君遙哥哥有事跟我說就好了。”
沈君遙聞言一笑:“原來如此。”
之後,便將視線從謝妄身上移開,慢慢悠悠地走了沒多久,就被前麵探路的開陽宗弟子叫了去。
馬車裡的綿綿正要鬆口氣呢,就聽外麵傳來一聲低沉的冷笑。
不是謝妄那廝又是誰?
一路上故意晾著人的綿綿終於忍不住,氣哄哄地隔著簾子質問:“你笑什麼?”
“我?”謝妄語氣譏諷,“小姐不讓我笑我怎敢笑,隻是……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說起謊話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那位風光霽月的沈公子若是知道你是個滿口謊話還與魔物勾結的騙子,不知會作何反應?想必會很有趣吧。”
陰陽怪氣的損人語氣,分明是故意刺激她。
綿綿寸句不讓道:“有不有趣跟我沒關係,我隻喜歡把人踹進水裡看人落湯雞似的亂撲騰,那場麵才叫妙呢。”
“哦,是嗎。”跟預料中的不同,謝妄這次絲毫沒有被激怒,反而還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戲謔。
“我還以為小姐會氣得殺了我呢,沒想到隻是送我進池子裡泡了會兒,怎麼,是害怕血嗎?我看小姐刺我的時候手抖得連簪子都握不住了。”
綿綿聽完,直接瞪圓了眼睛。
她本以為一晚上過去,這人該長些記性,沒想到非但不收斂,反而還愈發刀槍不入了!
說什麼害怕得連簪子都握不住,分明是瞧不起她!
綿綿怒了,直接下了禁言:“你給我把嘴閉上!不許再說話!”
被這麼一通氣,她連欣賞路邊景色的心情都沒有了,憤憤的目光隔著那道單薄的簾子使勁往人的背上戳。
好像這樣就能把人戳出個窟窿來。
*
出了不塵山,四麵都是開闊的坦地。
馬蹄的噠噠聲也輕快了不少,頭頂燦燦的豔陽不知不覺落到了山的另一邊。
紅色的霞光灑在
聳立的翠峰上,如同大雄寶殿裡的菩薩鍍了金身,璀璨璨的好看。
而遠處是稀稀落落的村鎮,嫋嫋煙霧升起的時候,餓了一路的綿綿下意識地探出頭來嗅了嗅。
這一幕正好被調轉馬頭的沈君遙看到,忍不住又是一笑。
過了村鎮再往前,便是禹城地界,隔著老遠都能聽到河水湍流的聲音。
隻是那聲音與普通的水流聲不同,像是淵底的野獸發出暴躁的怒吼和尖嘯,時不時還有電閃雷鳴的霹靂炸響。
單聽這動靜兒還以為是天要塌了。
綿綿惶惶不安地抬頭,看到的卻隻有黑沉沉的水霧,河麵之上實在風平浪靜得很。
這詭異的一幕讓人納罕,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她聽錯了?
這時,幾步之外的沈君遙神色凝重抬頭:“那就是魔淵。”
魔淵?綿綿仰頭,不由倒吸一口氣,要知道,這裡頭可是鎮壓了上萬隻魔物呐!
那麼多魔物要是都逃竄出來,怕是主角光環也救不了他們。
綿綿揪住了襦裙的領口,忍不住瑟瑟地抖了一下,誰知道卻引來端坐車駕前的少年一個冷漠的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