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再次醒來。
他雙目暴睜,喘著粗氣,渾身瑟瑟發抖,蜷縮在床頭。
“少爺,少爺。”一個怯怯的聲音輕聲喚道:“少爺,您怎麼了?”
那聲音猶如一道涓涓細流,柔柔地撫平何羽的緊張。
回來了?
大虞,何家。
這聲音是侍女小柔的。
黑暗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摸索聲,房間內生起了一盞燈。
何羽驚道:“把燈關了!”
那燈火跳動的模樣,像極了孫先生的獨眼。
小柔急忙吹滅燈光,聲音帶著委屈:“少爺,您做噩夢了嗎?”
“我睡了多久?”
“剛睡下,這剩下的半碗安神湯還沒涼呢,要再喝點嗎?”
小柔手中端著安神湯,怯生生地靠近床邊。
“少爺,三天前的風寒還沒根除,這安神湯可不能再省了。”
“梁神醫專門叮囑過,您體弱多病,從小又沒有修煉過,雖是最平常的風寒,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千萬彆不當回事兒。”
“夫人走得早,那些個分家的少爺小姐們,明裡暗裡的,都盯著咱們,這次的病您雖沒說,小柔卻知道,一定是誰在暗中坑害人。”
“小柔一定要上稟老爺,治他們的罪。”
小柔輕聲細語,一邊將安神湯送入何羽的口中。
觸碰到少爺瑟瑟發抖的身體,宛如從冰水裡遊了一遭,小柔的手顫了顫,眼角滑落一滴淚,不動聲色地擦去。
三天麼?
何羽這才想起,自己穿越到大虞,就是從三天前,前身染病而死的時候。
在北海,天上的殘月一直掛著,分辨不出時間,但從船手們的飲食作息來看,應該也是三天。
再回想起剛剛醒來前,耳邊若有若無的聲音:“下次穿行時間,三天後。”
看來每過三天,便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當前所在的世界則隻是過了一瞬。
何羽看向手中的山河胎記。
胎記的紋路依舊纖毫畢現,不受黑暗阻擋,何羽緊緊盯著,時間久了,竟從紋路之中看出五個字來:
“山,河,社,稷,圖?”
何羽喃喃輕念。
“您說什麼?”小柔問道。
“沒,沒什麼。”
山河社稷圖,似是神話中的至寶,那北海莫非是畫中世界?
但未免也太恐怖了。
鬼狐吞月,荒暮無邊,埋伏在冰麵下的潛妖,吃人的夢蚜子。
念叨著自己是北海之主的獨眼怪人。
這些光怪陸離的記憶,似夢非夢,似蝶非蝶,糾纏在何羽腦袋裡麵,隻要一閉眼,它們就會像噴泉一樣湧現。
何羽頭痛欲裂。
“少爺,快睡吧......睡著了,就沒有那些煩心事了。”
小柔用指尖撫著何羽的發梢,輕聲哼著歌謠。
“月兒彎彎,掛在枝尖。”
“夜風徐徐,雲兒伴眠。”
“睡吧睡吧,無憂無牽。”…。。
“但願少爺,此生安閒。”
......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何家的深庭大院之內,飛來幾隻春燕,正爭相築巢,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陽光越過飛簷,照在院子裡。
暖意襲來,何羽的精神恢複得不錯,從躺椅上起身。
“少爺!穿厚點,小心著涼。”
侍女小柔急忙拿起一張玄色鵝絨大氅,搭在何羽身上:“今天暖和了些,燕子都回來築巢了。”
她細致地為何羽整理著衣服,經常憂愁的小臉蛋上,浮現久違笑意。
少爺今天氣色不錯哩。
“嗯,是個好兆頭。”何羽緊了緊大氅的係扣,眉頭舒展:“準備去文海閣選幾本書看看。”
小柔手中的動作停住,不可置信地重複:“文海閣?”
何家的藏書之地,修煉之法、經史子集,無所不含。因其藏書浩瀚,被大虞聖上親自題名“文海”的地方,卻在過去的十八年裡,從未被這位何家三少爺光顧過一次。
也因此,被老爺責備過多次。
“怎麼?不允許我浪子回頭?”
何羽打趣一聲,將小柔鬢角的一縷青絲攏起,轉身出門。
三天內,他必須弄明白北海、鬼狐、夢蚜子這些鬼東西到底是什麼,再不濟也得學點小法術防身逃命。
“今天放你一天假,不必來尋我,我還有得學呢。”
少女的兩頰飛起一抹紅潤,忙不迭地低頭稱是。
作為大虞東南柱石、兩江總督的何君秋府邸,何家的庭院樓閣,交疊縱橫,占地比何羽想象的還要廣袤得多。
沒有小柔在身邊,不出意外地迷了路。
思索著三天後的應對之策,何羽穿過一座海棠門,踏入一處幽靜的庭院內。
小橋流水潺潺,楓林霧氣升騰,宛如仙境。
回頭再看,方才穿過的海棠門已經消失,身後是青蔥連綿的草地,往林中延伸。
何羽心道一聲糟糕。
雖未曾接觸過修煉,但從前身的記憶來看,麵前是極為精巧的三重奇門禁製,乙木藏風陣。
何家大院,供奉著多位客卿修士,他們或來自仙山隱宗,或出自民間江湖,所修之道,也五花八門。
不知自己誤闖入哪位客卿院中?
何羽隻好垂手等待,禁製一旦觸發,誤走一步都是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