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申五的頭埋在塵土裡麵,仍舊倔強抬起。
他口中發不出聲音,因為已經沒有了聲帶。
隻能發出這種嚎叫和痛苦交織的吼聲。
申五的雙眼睜得渾圓,瞪著阿飛,眼睛裡有憤怒,有悲痛,有不屈。
但就是沒有恐懼。
他曾在大海之上,一天之內捕到兩百斤魚,他曾麵對過幾十米高的風浪,衝破北海的堅冰,他曾獨自和潛妖搏鬥,從體內抽出一根根骨頭,刺進潛妖脆弱的肚皮深處,把同伴救出來。
風浪將申五的軀體打磨得比北海的石頭還要硬,將他的眼神磨得比海麵上的冰還要堅定。
海角村這艘船,申五已經掌舵了十年。
從十年前申五吞下那顆仙人骨的時候,就發誓,誰要傷害海角村,他就和誰拚命。
現在就是拚命的時候。
申五乾吼著,大口喘氣。
那披著同伴人皮的怪物,居高臨下地看著申五。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現在這種眼神。”
那口器上的紫色吸盤,緩緩擴張,來到了申五的額頭前。
“你的能力,若是隻為了自己,早就踏入修道門檻。”
“卻愚蠢得成為一個漁夫。”
“自以為能拯救彆人?嗬嗬......”
“嗬......嗬......”
申五的血染紅了他的胡子,他眼睛儘力地翻向上麵,直視仇敵。
那隻口器緩緩低下吸盤,黝黑的洞口,宛如深淵。
深淵之中傳來嘲諷:
“你的靈魂,一定很好吃。”
這個隻剩下一張殘破臉頰的漢子,藏在絡腮胡子下的嘴角,微微往上牽扯了一絲。
有詐!
那吸盤恍然大悟,驚慌後退。
但為時已晚。
“噗!”
一道沉悶而又短促的聲音傳來。
從申五口中,一道又細又長的骨刺,穿過地上的血水和塵埃,正對著頭頂的深淵,直刺而上!
冰梅崖上,雷霆豁地炸開。
雷光之中,那株不知乾枯了多少年的冰梅樹不服輸地向天空伸出枝椏。
冰梅樹下,這個以身化白骨的漢子,同樣逆天而上。
那是他的喉骨!
怪物的口器如同被串起來的蚯蚓,掙紮扭動了片刻,轟然倒地。
阿飛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再也不成人形,同樣落在地上。
塵埃落定,萬籟俱寂。
“嗬......”
申五伸出骨刺盤節而成的手,將喉骨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他痛得目眥欲裂,臉上僅剩的肌肉,爆出一根根青筋,虯結在一起。
但他拔出喉骨的動作,沒有絲毫地停頓。
......
“你想好了嗎?”
多年前,就是在這棵樹下,孫先生低沉的聲音傳來。
“拔出自己的骨頭,是需要承受痛苦的,那種痛苦,你根本無法想象。“
那時申五臉上的風霜,還沒有那麼多。
“村長死了,我的命是他救的。”
申五看著麵前一粒白玉般的牙齒,咽了咽口水,汗毛豎起。…。。
畢竟,誰都不是在一開始就無所畏懼。
“海角村需要我,一個人痛,總比所有人餓死要好的多。”
“這是仙人骨,先拔掉你的一顆牙齒,再把它裝進去。”
“每咬它一次,你身體內的一根骨頭,便會凸出成為武器,而且你會變得力大無窮。”
“如果......”坐在輪椅上的老者沉默了一會,看著遠方天空的殘月,說道:“如果到了要拚命的時刻,就把它咬碎吃下......但願那一天不會到來。”
申五默不作聲,用匕首插進嘴巴裡麵,連著肉和牙齒,一塊剜下。
他的眼角狠狠抽動了幾下。
拔牙之痛,常人尚難忍受,更何況拔骨之痛?
這樣的痛苦,我承受了十年。
你又懂什麼?
申五將喉骨連帶上麵的蛆蟲扔到了一邊。
隨後,將目光看向角落裡的何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