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沒有直飛大田的航班, 經曆了一個半小時的飛行旅程後，一行人又坐了兩小時的大巴才抵達目的地。
主辦方特意安排了人等在車站，對方是個年輕小夥, 見了他們便迎上來，用英文詢問：“請問是燕市魔術協會的老師們嗎？”
康富有極具領隊意識地站出來回應, 一口英語堪比小米科技創始人。
那年輕人表情很茫然，半晌憋出句口音濃重的中文：“我還會講中國話, 我們可以用中國話交流。”
“你早說啊！”康富有英文講得不好, 但他秉持著“我講得不好難受的是聽的人又不是我”的原則, 從來都不羞於開口, 可若是能說中文, 當然還是中文最方便, “朋友你貴姓？”
“我叫金大海。”
金大海做了個詳儘的自我介紹, 按照國內的說法，他還是個剛入職的公務員，由於大田國際魔術節是市裡很重要的活動, 上級領導考慮到他的中英文特長，特意抽派他去幫忙。
“各位老師在大田的這幾天, 主要由我負責接待, 請多多指教。”金大海笑起來很討喜, 說話卻帶著點兒刻意的老成，“想必老師們也累了, 我先送你們去酒店休息吧。”
酒店是主辦方給安排好的，童然和王耀春是搭檔，自然也住一間房。
進門後，他立刻發現這間房是臨街的，而且隔音不太好, 還能聽見馬路上的車流聲。
“王老師你睡眠好嗎？”童然關心地問，“要不要換個房間？”
“嗬嗬，好房間肯定都分給那些有分量的魔術師了，”王耀春輕描淡寫道，“這種事我們早就習慣了，彆麻煩老康和小辛了。”
童然沉默一瞬，沒再說什麼。
他和王耀春休息了兩小時，五點統一在酒店大堂集合，由金大海領著他們去吃晚飯。
辛雪在國內時就協調好了用車，一輛大巴此時已等在酒店外。
大田市很小，隻坐了不到十分鐘的車，他們就來到了當地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
三十多人分成四桌，等菜上齊，還有穿著朝鮮民族服的漂亮小姑娘負責烤肉。
童然這是頭一回跟這麼多專業魔術師一起用餐，體驗非常特彆，吃著吃著誰的筷子就變成了吸管，正舉杯呢有人的啤酒就變成了涼白開，再不就是用生菜卷著烤肉喂進嘴裡，咬一口發現菜裡隻剩下半枚硬幣……
康富有和金大海兩位“麻瓜”全程目瞪口呆，連訓練有素的服務員都好幾次愣住，肉烤焦了也沒發現。
童然吃到七八分飽就開始刷手機，期間王耀春無意中瞥見了他的屏幕，頓時皺眉：“彆看這些了，白找氣受。”
“還好，我不生氣。”童然嘴角噙著淺笑，確實半點不見生氣。
自打上周六《旅行家》播出以後，他的魔術又一次火出圈，可這回伴隨的不再隻是驚歎和質疑聲，還有魔術師最反感的“揭秘”。
到底是上星綜藝，覆蓋觀眾非以往的網播和直播可比，最近一周，網上充斥著各種真真假假的魔術原理剖析，什麼“《旅行家》核桃變戒指，真相原來這麼簡單”，什麼“檸檬複原欺騙上億觀眾，揭秘後感覺智商被侮辱”……
童然對此反應平平，他雖不讚同揭秘，卻也不像彆的魔術師那樣排斥，畢竟好奇是興趣的第一步，那些人今天隻想知道秘密，明天或許就想利用這個秘密來欺騙更多人，將來說不定就會喜歡上魔術。
更何況，他還能從彆人的揭秘中汲取靈感，開拓思路。
如果非要說不高興……
“這些標題怎麼都不帶上我的名字？”童然指著屏幕憤憤不平，“是我不配嗎？！
王耀春愣了愣，頓時朗笑出聲，等笑夠後才認真道：“小然，你隻要堅持研究魔術，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都會來研究你。”
晚餐結束後，有魔術師提出想去熟悉一下舞台，但金大海表示舞台還在趕工搭建，明天上午會統一開放。
“不如我陪各位老師去大學裡逛一逛？”金大海頗有些自豪地說，“我們大田市擁有不少高校和科研機構，比起首爾來也不差。”
眾人想著魔術節後天才開幕，也不急在一時，便都欣然同意。
一行人跟著金大海進入他母校，此時正值暑假，學校裡基本沒有人。
他們的到來打破了校園的寧靜，幾十個人一會兒你要拍照，一會兒我要錄視頻，漸漸就分散了。
童然去上了個廁所，出來時就連人影都見不著了，索性一個人逛起來。
大田市夜裡的風很大，氣溫比燕市冷上許多，童然穿著件短袖T恤，胳膊上被吹出一片雞皮疙瘩。
但他依然走得很愜意，若是遇見有意思的建築和景觀，也會停下來拍照，再挑出最好的幾張發給陸思閒。
自宿醉以後，他一度沒好意思跟陸思閒聯係，直到《旅行家》播出，他才試探地給對方發了條消息，而陸思閒也知趣地沒有提起那晚的尷尬。
隻是他忙於魔術，陸思閒的訓練任務也很繁重，這段時間他們聯絡並不多。
童然正低頭挑選照片，忽聞見一陣清幽的香味，他抬起頭，就見前方一條小路的兩側種滿了玉蘭樹。
白色的玉蘭舒展枝頭，在夜風中亭亭玉立，童然駐足片刻，收起手機走了過去。
此時太陽已隱匿在地平線儘頭，天穹泛著暗沉的藍，整條小路上唯有童然自己，安靜得仿佛世界隻剩下這一隅。
忽然，他的耳朵動了動，停在了一株玉蘭樹下。
不知是誰在玉蘭花上掛了一枚銅鈴，紅色係線纏繞著瑩潔的花瓣，勒得花瓣不堪重負地耷拉著。
童然踮起腳尖，解下了那枚鈴鐺，孰料玉蘭花也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他頭上。
刹那間，一個朦朧的念頭閃過腦海，童然怔怔站了片刻，而後猛轉過身，沿著原路返回。
他越走越快，漸漸就跑了起來，等他找到大部隊時已是滿頭大汗，抓住王耀春的胳膊就問：“道具在哪兒？”
“什麼道具？”王耀春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見童然氣喘籲籲的模樣，他心裡“咯噔”一下，“是道具出了什麼問題？”
“不，沒有……我、我有一個想法，想改一下道具。”
“現在？”王耀春一臉訝然，“後天就要演出了！”
“來得及！”童然攥住王耀春胳膊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格外迫切，“王老師，你信我。”
王耀春當然是相信童然的，他這人向來果斷，聽童然解釋清楚不需要過多改動表演流程後，他沒有猶豫太久，就帶對方找上了辛雪。
道具是由辛雪統一安排運輸的，這會兒正存放在主辦方搭建的倉庫中，他們請金大海幫忙協調，一小時後，童然終於如願以償。
之後，他立刻返回酒店，並單獨開了間房。
接下來的一整天，童然半步都沒有離開過房間，連舞台都沒去看一眼，隻一心待在虛擬練習室裡修整道具。
期間，王耀春來敲過幾次門，卻隻得到童然隔著門的回應，直到演出當天早晨，他才見到了童然。
少年神色憔悴，眼睛裡布滿血絲，一看就沒休息好。
等王耀春注意到房間裡整整齊齊的床鋪，頓時驚問：“你沒睡覺嗎？”
童然不答反問：“我們的演出排在晚上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