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最近愛上了早起,每天六點鐘準時抵達劇院,手捧一杯熱咖啡,站在頂樓辦公室落的地窗前,眺望樓下蜿蜒長隊的儘頭。
自首演落幕,童然被數家彩票公司聯合拉入黑名單的消息就迅速傳開了,同時也讓票亭排隊的人群又多了一倍。
接下來幾天的演出,童然都會更換一些小魔術,至於壓軸的彩票預測受條件限製,被迫替換成備選節目《美術館之夜》。
某天夜裡,魔術師為盜畫潛入了美術館,卻被神秘力量吸入了畫中。他不斷穿梭於各個畫框裡,幫《入睡的維納斯》蓋上薄毯,親吻過梵高的《向日葵》,最後在看見了巡邏管理員時,驚慌地偽裝成《伏爾加纖夫》中的一員。
管理員取下了這幅禁錮著魔術師的名畫,可當他摘下帽子,竟露出了魔術師的麵孔。
對觀眾而言,《美術館之夜》的視覺效果猶如剪輯特效一樣神奇,足以彌補錯過了彩票預測的遺憾。
但遺憾仍是存在的。
首演之後,儘管童然保留了義演主題,卻再沒有人感受過“空間旅行”的驚喜。
14號那晚的奇跡好似真如一場夢,隻存在於一千多名觀眾的記憶裡。
等最後一場演出結束,格林為童然舉辦了一場慶功晚宴,到場的賓客皆是社會名流,因為晚宴期間會由世糧署的官員啟動募捐儀式,為這幾天備受關注的難民糧食問題籌集善款。
“Dedi先生,我得跟您說聲抱歉。”一名彩票公司的高管欠了欠身,“禁止您購買彩票並不公平,但我們需要照顧更多人的公平,希望您可以理解。”
童然舉杯淺笑,“你們太緊張了,其實我隻是運氣好。”
事實上,他並不能真的預測彩票,而是在知道了開獎結果後,才利用科技手段讓特質紙張顯出了對應數字。
否則,他完全可以在開獎之前就公布自己的預測。
但他確實中獎了,因為他受到了幸運女神的眷顧,更因為他請了一位優秀的顧問——斯特凡.曼德爾。
這個名字對現在的人來說很陌生,但四十年前,曼德爾利用自己發明的數學公式,橫掃澳、英、美三國的彩票市場,總共斬獲14次頭獎。
可惜他被FBI盯上了,在以色列被捕入獄。
童然早在演出前一個月便約見了曼德爾,對方這幾十年雖淡出了彩票市場,卻一直沒有停止研究。
曼德爾給了童然73萬組可能中獎的號碼,童然又選出其中概率最大的一萬組號碼購買了彩票。但在開獎之前,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能中獎,賭的正是那一點運氣。
如果賭輸了,節目會終止在紙條預測成功的那一刻,後續流程也會相應調整,幸而幸運女神總對他另眼相待,讓他實現了最理想的效果。
“1/2035800的運氣?”高管耐人尋味地笑了,“這樣的運氣足夠讓我們警惕。”
童然笑而不語,與他碰了碰酒杯。
宴會廳裡又悶又熱,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濃鬱的香水味,童然自如應付著圍繞在身側&#3...0340;賓客,等募捐儀式進行過半,他才轉去了陽台透透氣。
徐柳和李成蕭正待在陽台抽煙,前者見了他便問:“你出來乾嗎?”
童然故意逗他,“怎麼,你圈了地啊?”
徐柳果然一聽就炸,“你才圈地!我可是你邀請的客人,有你這麼怠慢客人的嗎?”
李成蕭咬著煙嘴低笑,沒有參與兩人幼稚的對話。
童然瞥了他一眼,“格林先生跟你說了嗎?”
李成蕭“嗯”了聲,格林見他演出效果很好,這些年又都在美國發展,便有意邀請他與劇院簽訂長約,“雖然隻是暖場演出,但也算一份穩定的收入,謝謝了。”
“看來蕭哥是願意答應了?”童然也為他高興,“格林先生是位很不錯的合作對象,對魔術也很尊重,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他首演最後一個“空間轉移”魔術對場地要求很苛刻,需要舞台和觀眾席同時、同角度緩慢移動,這和大衛·科波菲爾最經典的代表作《消失的自由女神像》原理趨同,都是利用光線和機關讓觀眾察覺不到位移,從而實現效果。
可要將舞台和觀眾席悄無聲息地移出場外,不但需要調節內外場之間的溫差,還需打開一堵隔離牆。而看了首演的觀眾有可能會買到接下來幾場演出的門票,他們提前預知了節目流程,必然會格外關注轉移的發生,很容易發現穿幫的痕跡。
因此,耗錢費力的場地改建,實際上隻能使用一次,怎麼看都不劃算。但格林非常有誠意,不僅沒有計較成本,而且竭力配合,全程沒讓他操心。
“嗯,”李成蕭擰滅了煙頭,笑了笑,“格林先生待人很真誠,希望這次會是一個幸運的開始。”
“你就放心吧,”徐柳大咧咧地說,“沒準兒不用太久,我也能成為你專場演出的特邀嘉賓了。”
童然一哂,“你就這點兒出息?”
徐柳臭著臉,“什麼意思?”
李成蕭莞爾:“他是說,有一天你也會在百老彙擁有自己的專場演出,而不僅僅是特邀嘉賓。”
徐柳怔了怔,輕咳了聲,“我當然知道會有那一天,用得著你提醒。”
三人窩在陽台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異國他鄉的月亮仿佛總有缺口,他們聊著聊著,慢慢聊到了過年。
“可可春節回國嗎?”李成蕭問。
童然點點頭,“我在這邊也沒什麼事情了,而且初三我還有一場重要演出。”
徐柳忽然靈光一現,“該不會是冬奧會開幕式吧?”
童然矜持地笑了笑。
徐柳整個人都泡醋裡了。
在國內,魔術曆來都處於文藝界的底層,雖然登得了春晚舞台,可要想出現在奧運開幕式這種場合裡,放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了,”徐柳語氣沉了下去,“如果曾爺爺能看到,一定很欣慰。”
童然望著天上的星星,“你怎麼知道徐老看不見?”
“也是。”徐柳釋然一笑,“你準備表演什麼?能說嗎?”
“一兩個串場魔術,我隻有兩分鐘時間。”童然當然希望有更大發揮空間,但並不現實,“彩排還有很多次,聖誕一過我就回國。”
徐柳從未在國外過聖誕,不由提議:“一塊兒過聖誕。”
“嗬,”童然的表情透出些許讓人不解&...#30340;高深莫測,“不了,我和你不一樣。”
徐柳天真發問:“哪裡不一樣?”
童然慢吞吞地開口,“我男朋友在等我。”
徐柳:“……”
當晚,徐柳沒能追問出童然的男朋友是誰,倒是李成蕭的反應很奇怪,讓童然懷疑對方是否知道了什麼。
但不重要,次日一大早,他就告彆紐約,飛往了芬蘭。
作為世界聞名的滑雪勝地,芬蘭大大小小的雪場數不勝數,專業滑雪基地也不鮮見。
沃卡蒂體育學院一間更衣室內,陸思閒正埋頭維護雪板。
他雖然沒抬頭,卻能感覺到西蒙時不時地偷看他,但他並不打算給出回應,即便對方這種狀態已持續了一天。
“Lu,”西蒙輕輕喊了一聲,眼神微閃,“你準備回宿舍了嗎?”
陸思閒冷淡地看他一眼,“不回。”
西蒙心中暗喜,“那我們——”
“說吧。”陸思閒扔下雪蠟,沒多少耐心地打斷他。
西蒙一頭霧水,“說什麼?”
陸思閒:“說你新喜歡的女生,或者又想傾訴感情困擾了?”
西蒙:“……”
“你就這麼看我?”我赫伯特·西蒙就算餓死、就算一輩子不談戀愛,也不可能找一個處男谘詢——不,這家夥已經不是了,一想到這裡西蒙更是心痛,憤憤地指控,“我隻是想問問你去體能訓練室嗎?”
陸思閒撐著雙腿站起來,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本就心虛的西蒙不自覺退了一步,但陸思閒並未看他,而是繞過他將雪板鎖進了儲物櫃,“啪”地合上櫃門,“走。”
西蒙:“啊?”
陸思閒拉上外套拉鏈,“練體能。”
到了體能訓練室西蒙也不安分,一會兒刷刷手機,一會兒偷看室友兩眼,中途還做賊似的跑出去幾趟,讓陸思閒一度懷疑西蒙難以啟齒的事可能是腎功能出現了障礙。
“Lu!”西蒙再次叫住他時,已不複先前的緊張了,反而像是遇上了什麼好事,連眉梢都透著一股喜意,“我有禮物想送給你。”
陸思閒沒什麼興趣:“為什麼?”
西蒙心思急轉:“我不是想著你前幾天剛完成了1980嗎?正好又趕上聖誕節……你先把眼睛閉上。”
陸思閒本來懶得搭理,但想著西蒙都憋一天了,到底給了點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