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這邊未曾受災,怎麼突然,江湖就亂了起來。
……
……
就在兩人等待水開的同時。
商隊中央,一團最大、最亮的篝火旁,身材魁梧的向隆巡查了一圈隊伍,走回來。
“爹,跑了一天了,休息下吧,巡查的事,有輪班的兄弟做。”向家大郎開口。
旁邊,更年輕些,也是麥色皮膚的二郎也說:
“是啊爹,肉馬上就熟了,先吃點,酒呢?”
招呼聲裡,有青衫漢子忙丟來酒饢。
雙目炯炯,走了半輩子江湖的向隆搖搖頭,說:
“還是要警惕些,沿途過來,已經聽到不隻一次了,這邊江湖動蕩。”
周圍,一名青衫漢子不以為意:
“大哥,你也莫要太緊張了,咱們這麼多人,兄弟們走南闖北,啥沒經曆過,還怕幾個流匪?”
其餘人附和起來。
向隆搖搖頭,沒說話,跑江湖的漢子,性子多少都有些桀驁,反正隻要巡夜不鬆懈,嘴上說說,也沒啥。
“恩。”他邁步坐下,突然注意到,自家小女兒正扭頭看著什麼:
“丫頭,看啥呢。”
“啊。”小麥色肌膚,眼眸活潑的向小園回神,支吾起來。
旁邊,向家二郎促狹道:
“小妹盯著那少年看呢,是也不是?”
向小園臉一紅,好在夕陽裡,也看不大出。
旁邊一人道:“是啊,小園這一路上,一直盯著人看,還經常跑過去說話。”
少女擺手,辯白道:
“我就是,覺得那人跟其他人不一樣,說話挺有意思的。”
臉上帶笑的二郎點頭:
“倒也是,那對兄妹氣質都不同。”
性格穩重的大郎說:
“那兩人是有武道功夫的,身手應該不弱。”
向小園飛快點頭,但心裡想的,卻不是武道什麼的。
不知怎麼的,他就是覺得那少年不一樣,非但跟商隊裡的漢子們不同,與那些搭車的旅客,也不同。
尤其是看她的時候,不像是其他男人,抱有各種各樣的,異樣目光。
這年頭,刨除那些遠離凡塵的修行者,尋常女子,大都被教導相夫教子,像是她這種跟著家人跑江湖的,自然惹人非議。
即便是家人,父親兄長,也會習慣地看低她。
可那少年不同,是用一種很乾淨,很平等的目光看待她的,向小園很篤定。
這段日子,偶爾便會找機會,過去說說話,也是很讓她舒服的語氣。
唯一的缺點,便是那對兄妹似乎不大喜歡與旁人接觸,連坐車,都是額外多給了銀子,要的單獨車廂。
她想著,大概是京都裡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
至於有無功夫,她倒沒注意,這東西從衣著不出,一些錦衣玉食的貴公子,有的偏就喜歡俠客打扮,本事是沒有的。
但經驗豐富的武師,可以從體態上,看出一個人是否學過武。
當然,具體多強,就很難判斷了。
“說來,這次跟車的旅人,有功夫的應該還有一個。”向隆對於女兒心思,比較毛糙,說起另外一件事。
向家大郎扭頭,用眼神點了下遠處,人群邊緣,某個單獨的火堆:
“那個?”
他視線儘頭,孤零零的火堆旁,是一個沉默的青年。
話很少,顯得有些孤僻,像這種一個人西行的,並不多。
這時候,似乎是感應到眾人目光,也看了過來,卻又迅速移開,很難接觸的樣子。
向小園對此不感興趣,重新扭頭,看向那對“兄妹”裡的哥哥。
見兩人就這熱水啃餅子。
少女想了想,忽然起身,拔出腰間的匕首,走到篝火旁,切下了一大條烤肉,邁步,徑直朝那兄妹走去。
引得眾漢子驚訝,打趣。
紛紛促狹地望去,江湖兒女,敢愛敢恨。
向小園的心思,很多人都看出來了。
……
“等明天進了城,買點彆的,這餅子都沒味兒。”
齊平咬了口麵餅,喝了口燒開的,灑了白糖的熱水,吐槽道。
洪嬌嬌一臉鄙夷:“你怎麼比我個女的還嬌氣。”
齊平心說,嚴格對比,我這個現代人的生活精致程度,是你個土著無法想象的。
正要回懟,兩人同時聽到腳步聲,扭頭齊刷刷看去。
隻見夕陽餘暉中,小麥色肌膚,眼眸活潑的少女大大方方走過來,遞來一條熱氣騰騰的烤肉:
“給,吃點這個吧,抹了鹽巴的。”
齊平一怔,丟掉餅子,露出溫和純淨的笑容:
“那就多謝向姑娘美意了,等明天進城,我買了糕點送你。”
向小園慌忙擺手,紅著臉:
“不用的,你吃,我走啦。”
拋下一句,邁著輕快的步伐,迎著漢子們友善的笑聲,回去了。
齊平笑嗬嗬的,將肉切成兩截,遞給女錦衣:
“咱一人一半。”
洪嬌嬌沉著臉,背過身去,啃著餅子: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齊平一臉無辜,自顧自,美滋滋吃起來,這時候,暮色四合,天地青冥,西邊山坡上,晚霞漸漸熄滅,黑夜到來了。
營地裡,吃喝喧聲不絕。
齊平耳廓微動,突然放下了烤肉,眯著眼睛,望向西方,在他身旁,洪嬌嬌也悄然轉回身來,眸光閃動:
“你也聽到了?”
“恩,馬蹄聲,還不少。”齊平臉上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路未見的凝重。
洪嬌嬌按住腰間鹿皮小包,柳葉眉,揚起危險的弧度。
營地駐紮在緩坡上,西邊便是密林,此刻,沐浴在最後的霞光中,卻像是染上了一層血紅。
有風行於林間,低鳴呼嘯,宛若幽魂哭泣。
營地中央,心緒不寧的武師向隆豁然扭頭,望向密林深處,仿佛聽到了什麼,下一刻,大聲吼道:
“敵襲!”
話音未落。
霞光的尾巴裡,染血的山林中,一枝羽箭閃電般,破空襲來,嗚嗚淒嘯。
沿途落葉翻卷,在一片熱鬨中,射向那霍然起身,拔刀出鞘的中年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