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秋雨瀟瀟,忽然風起,吹得木門“嘩啦”震響。
房間內燈火搖曳。
齊平的歎息混在風聲裡,令紅葉二人不禁打了個寒戰,隻覺一股麻意沿著脊椎骨衝到天靈。
錯的!
那些賬目,是錯的?
這個答案是他們沒想到的,而齊平同樣心中感慨,其實剛翻看這本賬簿時,他也沒覺得不對。
隻是翻看到中間的書本價格時,開始覺得彆扭。
仔細想了下,才意識到,很多數字與書籍的貴賤不大匹配……當然,差的其實也不是很離譜。
尋常人,不了解書籍售價的,也不會太注意,可他家裡就是賣書的啊……齊平雖然不負責經營,但當初六角書屋剛開時,他也兼職過一陣。
故而對此更敏感。
“那麼問題就來了,‘書生’若當真在記賬,豈會連價格都寫錯?而且還是錯了這般多?”
齊平頓了下,沉聲說:
“真相隻有一個,那便是,作為一名密諜,他有將情報備份的習慣,比如在傳遞情報前一天,?將其藏在當日賬目中,這樣的話,?一旦發生意外,?不至於徹底遺失。
而這本賬冊中又故意留下了種種疑點,?若是仔細研究,會察覺出問題,?從而推敲出隱藏的信息。”
紅葉與高瘦青年精神一震,被這個可能說服了。
前者振奮道:
“所以,十三號這份賬單,?可能是一份還沒來得及發出的情報?”
齊平點頭:“有這個可能。”
失蹤前一晚留下的情報……這就很關鍵了,若是能破譯出來,意義極大。
紅葉激動的同時,也有些羞愧,畢竟這賬簿他們翻看了好幾遍,?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字裡行間的不正經上……
最關鍵的,?反而被忽略了。
直到這位長官到來,?才一言道破……
想到這,?紅葉望向齊平的眼神充滿了欽佩,她不禁想,?莫非京都衙門裡都是這般的人物麼?
隨便來一個,都有這般毒辣的眼力?
這樣的話,?那位“齊百戶”又該是何等厲害?
高瘦青年同樣吃驚不已,被深深折服,?旋即皺眉道:
“可書生藏下的情報,?到底是什麼?”
這時候,?幾人的感覺就像是挖出來了一個寶箱,卻不知道開鎖密碼。
齊平搖頭:“不知道。我原本想著,可能是鎮撫司密諜間的某種暗號,但看起來你們並不了解。”
紅葉慚愧道:
“我隻是銀牌密諜,?隻掌握一小部分暗號,?書生掌握的更多,恩,若是拿給齊百戶或餘千戶看,也許便知道了。”
高瘦青年沒吭聲,?他連銀牌都不是……就是個小銅牌……
不,快彆這麼說,齊百戶也不知道啊……齊平心中吐槽,他覺得這幫人對自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紅葉的話提醒他了,自己不認識,但餘慶也許知道。
念及此,齊平將賬簿塞入懷中,起身道:
“時辰不早了,我先將東西送回去。”
二人垂首:“恭送大人。”
……
當齊平夾著油紙傘,換回了“陳平”的馬甲,返回陳宅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秋雨停了,院子裡大柳樹的枝條如同女孩子洗澡後長發,濕噠噠垂下。
齊平走進院子時,正看到白胖少年撅著屁股,身體前傾,貼在廂房的門縫上,小心翼翼往裡看。
齊平如狸貓般走過去,一巴掌排在陳圓圓肩膀:
“乾嘛呢?”
“啊!”
白胖少年嗷一嗓子,炸毛一樣彈起來,扭頭看到是齊平,忙捂住了嘴巴,旋即囁嚅道:
“等……等下吃晚飯了,我來叫你。”
“下次喊人直接敲門。”齊平說道:
“我在外頭吃了,有些疲憊,先睡下了,跟你娘說不必等我。”
“哦哦。”陳圓圓一溜煙跑了。
看的齊平一陣無奈,心說自己有那麼可怕嗎?
搖頭失笑,推門進了房間,將雨傘掛在門口,齊平脫下外套,爬上床,旋即臉色鄭重地取出一枚黑色的小紙人,貼在胸口。
手指掐出一個指訣,閉上雙眼,默默念誦了一道咒語。
運轉“東方流雲”傳授的秘法,?將意識切換到紙人分身上。
……
府衙。
某座房間內,齊平睜開雙眼,發現視野從黑暗一點點變得明亮,自己正坐在一張圓桌旁,正襟危坐。
窗外天光昏暗,隻有燈籠的朦朧光輝。
桌上擺了幾盤精致菜肴,黑臉餘慶坐在正對麵,一手湯匙,一手筷子,正迅速進食。
看到麵前的“齊平”有所變化,停下了動作。
“頭兒,你吃相真難看。”齊平認真地說。
餘慶愣了下,問道:“回來了?”
見齊平點頭,不由感慨,道院的紙人分身術法當真神奇……竟然可以將神魂隔空轉移……
他不知道的是,單純的術法很難做到這點,起碼……以齊平的修為做不到,主要是這枚紙人本身,便是一件不俗的法器。
“我這是在替你吃。”餘慶解釋道:
“你這分身雖然可以吃飯,但沒法消化,吃完了還得找地方吐出來,而且,終究與真人有差彆,我擔心被大家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