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著雙丫髻的黃毛丫頭叫蘭香,是羅三的女兒。羅三以前是無極觀的佃戶,佃著無極觀的十八畝稻田,是個勤快忠厚的漢子。
無逸就是羅三從坍塌的窯洞裡挖出來的,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逸看了看太陽位置,估摸著現在應當是早上八九點鐘了。
這個時候是辰時,也叫食時,吃早飯的時候。
李逸跟著蘭香往南岸她家稻草棚走去,路上李逸悄悄的試驗著,已經能夠熟練的將那塊麵餅收入和取出意識空間了。
真是一個意外驚喜,
他並不是孤身來到千年前,起碼花費了半生積蓄買的那套房子也跟著來了。
他可以直接將裡麵的東西隨心意取出,也可以把外麵的東西放進去,甚至可以神識化形進入其中。
這讓他心中安定許多,沒那麼慌張不安了,多了些生存的底氣。
滈河南岸的灌溉水渠邊,羅三用稻草搭了一個很簡易的棚子,好在現在是夏天,不用擔心四麵透寒風。
“李道長仙逝,你也彆再難過了,日子還得過,先吃飯吧,一會我幫你也在這搭個稻草棚,道觀那幾間屋隨時會倒,不能住。”
“你以後就跟我們一起吃。”
羅三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張國字臉滿是溝壑,亂糟糟的須發已經花白,肩膀上有長期進終南山擔腳、扛木磨出的硬繭包,曾經挺拔的背也已經壓彎了,
他放過羊,做過麥客,進山割過竹子、扛過木頭、燒過炭,也給地主當過長工,還憑良好的名聲租到了無極觀的稻田。
他娶過兩個妻子,生過五個兒女,還曾挖了三孔窯洞,買過一頭大黃牛。
第一個妻子在逃荒路上病死了,為給妻子看病還把大女兒賣了,妻子死時小兒子還沒滿月餓死了。
續娶的妻子又死在先前的暴雨垮窯中,他大兒子也壓死了。
麻繩偏從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蘭香幫李逸舀飯,
飯是小米粥,很稀,能照出人影,裡麵還摻了些野菜,連點油花都沒。
“給你阿兄撈點乾的,”羅三對女兒道。
蘭香紅了臉,沒有辯解,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逸也看出她的窘迫,那鍋裡再怎麼撈也撈不出幾粒米,羅三的碗裡同樣稀可照人,與其說是粥,還不如說是小米野菜湯。
“以後無逸跟我們一起吃飯,你多煮點米。”羅三道。
“阿耶,家裡沒糧了。”
羅三頓了一下,歎了聲氣,“我一會去郭二郎家再借點。”
“阿耶,我們已經跟郭二郎家借了許多錢糧了,春天借種子、借耕牛,
阿娘和大哥的棺材,也是向郭二郎家借的錢,郭家的利息又高,借一還二,再借,咱家拿什麼還啊”蘭香急哭了,
郭二郎不是什麼大善人,借他家的錢糧,都要收很高的利息,借的時候已經立契按過手印了,到期沒錢還,可不講情麵,說不得要拉人抵債。
李逸心念一動,
袖中便出現了先前那塊麵餅,
白象大骨湯方便麵,一塊麵餅二兩多點。
“蘭妹,把這塊麵餅煮了。”
李逸從袖中遞出那塊金黃的麵餅時,蘭香和七歲弟弟石頭,還有羅三後娶那個女人留下的五歲繼子狗剩,都瞪大著眼睛盯著。
尤其是狗剩,甚至不停吸溜著鼻子,“真香啊。”
“這是?”羅三也很驚訝。
李逸也沒多解釋,直接把麵餅投進米湯陶罐裡,“蘭妹,再加把火煮一下。”
這款白象大骨麵是傳統油炸工藝的,在高溫下用油進行炸製而成,這種泡麵,會吸收一部分油脂,口感更加酥脆,雖然比起非油炸的來沒那麼健康,
但李逸買泡麵本來也隻是半夜碼字餓了的時候吃,主打就是方便,都吃方便麵了,哪還管他健不健康。
還沒煮,
已經挺香了。
下鍋後,熱水一煮,
那油花也出來了,香氣也更加四溢了。
李逸讓蘭香往裡麵又添了些野菜,咕嘟咕嘟一會後,就可以開吃了。
二兩多點的麵餅,也就一人份。
李逸分成五份,
狗剩和石頭哥倆迫不急待的就吃,結果燙的吱哇亂叫,
方便麵這玩意說實話,聞著比吃著更香,尤其是對沒吃過的人來說,更是香氣誘人。
李逸肚子餓的咕咕叫,邊吹邊吃,倒不覺得有多好吃,這款方便麵得放湯包,是不是真大骨湯他不知道,但味道確實挺好的。沒有放湯包,就是普通的泡麵了,聞著還可以,吃起來就一般了。
尤其是這麵是放在小米野菜粥裡煮的,就更有點不倫不類,口味奇特。
但那邊羅家四人,卻都是驚為天人,
黑娃更是吃一口就要喊一句真香。
那點麵條很快吃完,大家把湯也給分了。
狗剩舔乾淨碗,還一臉意猶未儘,摸著肚皮在那咂嘴,“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湯餅,好香,這湯餅那麼細,還彎彎曲曲的,這是長安城裡皇帝吃的湯餅吧?”
石頭也是舔碗,“都還沒嘗夠味,就沒了。”
羅三這個時候其實也是同樣感覺,
這樣好吃的湯餅,彆說吃,以前聽也沒聽說過啊。
李逸含糊的道,“以前跟師傅雲遊在外的時候,有貴人送的。”
羅三聽了不由的拍大腿,“這種好東西,怎麼就隨便吃了呢,要是拿去換成小米,這一塊餅,能換上一二鬥吧?”
他覺得自己不配吃這麼好的東西,虧了。
可惜吃進去扣不出來。
“三叔,一塊麵餅而已。”
羅三卻有些發愁,今天倒是開了葷了,可明天怎麼辦,這地裡的稻禾也才插下去個把月不到,離收割還得有差不多三個月呢。
隻能再去找郭二郎借糧了,
李逸喝了一肚子湯,見羅三那愁壞了的樣子,主動的道,“一會三叔帶我去郭二郎家,我這還有幾件師傅留下的東西,應當是值點錢,我跟他先換點錢糧來。”
“真人留下的東西,哪能隨便變賣,”羅三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