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你們姐弟三個也一起來。”
李逸看著蘭香姐弟都是頭發枯黃,臉上還有白斑,這明顯是肚裡有蛔蟲,便讓他們跟著一起去馮家堡找董秀才瞧瞧去。
午後的太陽毒辣,幾個孩子倒也不怕曬,都願意跟著李逸去馮家堡。
好在路也不遠,沿著曲折蜿蜒的土路,一路上坡很快就到了。石頭識得董秀才家,他以前有次肚子疼,羅三帶他帶找董秀才瞧過,董秀才給他紮了針開了藥,卻沒收錢。
“董秀才公平時都在堡子私塾裡,他家在小堡子。”
馮家堡原有馮董張三姓,村子分成馮家人住的堡子、董家人住的小堡子還有張家人住的下堡這麼三片,前些年又遷來一個大戶馮六郎,大興土木,在堡西邊建起了南北兩大宅院,被人稱為西堡。
石頭說起那位董秀才公,也滿是尊敬,這位秀才公雖然平時總板著臉十分嚴肅,被人稱為冷先生,可董秀才不僅開私塾教書育人,還行醫治病,對無錢的窮人還不收錢。
興盛裡七個村,隻有馮家堡有一個私塾,大家對這位曾經在長安國子監讀過書,還曾獲得推薦參加秀才科考試的董先生,自然是尊重中帶著敬畏。
石頭帶路來到堡子私塾,這間私塾占地一畝多點,據說原來是馬王廟,房屋布局跟李逸的無極觀差不多,三間正房,東西各三間廈屋,土牆連接圍成一個院子。
站在院門口,便聽到有朗朗讀書聲。
隋唐的秀才可了不得,那是比進士、明經更難考的,往往兩三年才開一科,每科隻錄一兩個,沒有足夠的才學,寧停考也不濫取。
能夠獲得推薦參加秀才考試的資格,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董秀才是個瘦高的老人,須發花白,山羊胡子,李逸看到第一印象,覺得他挺像以前讀書時課本上的杜甫。
身上有股子很濃的書卷氣,眼神中滿是滄桑。
李逸自報身份,道明來意。
“上次寒舍上梁,先生還派人來送了一幅字······”
董秀才打量著李逸,“我以前跟你師傅李真人也算是老友,你如今也長大了,”
寒喧幾句,李逸送上禮物,二十張A四張,這是他買來給女兒塗鴉畫畫的,一箱五包兩千五百張,才七十九,比繪畫本可好用的多。
合三分錢一張的紙,
但他送到董先生麵前時,卻讓這位秀公才有些驚訝,他拿起紙細細摩娑。
這紙潔白均勻、手感細膩,白的出眾,而且十分順平,還很厚。
做為一個文人,對書、紙、筆、墨這些東西都是特彆喜愛的,這就跟釣魚佬對各種釣具的喜愛一樣。
“這紙真不錯,我試試。”
說著,董先生迫不及待的就研墨提筆,鋪開一張A4紙,在上麵揮墨疾書。
“高秋白露團,上將出長安,塵沙塞下暗,風月隴頭寒,轉蓬隨馬足,飛霜落劍端·····還嗤傅介子,辛苦刺樓蘭。”…。。
一張紙上,董先生寫下了二十句五言詩。
李逸在旁邊讚歎道:“薛玄卿的這首出塞,較之漢魏六朝更加剛健雄武,充滿了大國的自信精神,洋溢著慷慨激昂的豪邁之氣,很好的體現了當年隋一統中國,結束漢末以來三百多年分裂局麵的那種大國氣象,
先生的這篇楷書法度嚴謹、剛柔並濟,與薛玄卿的這首邊塞詩,可謂是相得益彰,高,實在是高,”
“先生,小子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先生題款用印,然後將此墨寶賜予小子?”
董先生提筆望向李逸,眼裡有意外,也有欣賞。
人都喜歡被讚賞,李逸的馬屁拍的很有水平,他不僅知道董先生寫的詩是誰的,還能說出這詩的厲害之處,甚至把董先生這書法的長處也說出來了,
這種馬屁拍的恰到好處,讓董先生極為滿意。
董先生欣然落款用印,將這副作品送給了李逸,這可比上梁那天送的吉星高照四個字好太多了。
“沒想到你也這麼欣賞薛道衡。”董先生拿著自己的這副字看著,“你這個紙是真不錯,再細膩的筆鋒也能體現出來,墨色也能極好的體現濃淡乾濕,還不暈墨,大小裁剪的也很好,”
白、厚、順,已經遠超很多紙了。
“下次我再為先生尋一些這紙來。”
董先生這會心情極好,主動詢問李逸來意。
李逸便把秀芝賣身葬夫的事說了,然後說今天帶她們來檢查下身體。
“你這事辦的不錯,積陰德了。”董先生並不覺得李逸行為是趁人之危什麼的,如今這世道,想賣身為奴,還得排隊呢。
望聞問切,給幾人全都檢查了一遍。
“她們娘三沒啥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身體虛弱,體內有蛔蟲,身上有虱子、跳蚤,這兄弟倆身上還有癬。”
“這姐弟三,也是營養不良,體內有蟲,身上有虱子跳蚤,”
董先生便給開了驅蟲治癬的藥,有內服的,也有外用的。
“外用的藥煮水,然後洗頭泡澡,七天,基本上就好了,這四個小子,也可以直接把毛發都剃光,能更快。以後要注意潔淨,勤洗手,尤其是少吃生食。”
聊天中,
李逸知道董秀才這個私塾,也是帶有幾分公益性質的,地主、富戶的孩子送來讀書,要交束脩,但有的窮人家孩子如果有讀書天賦的,他也會允許來旁聽,甚至會提供些紙筆。
董先生做為鄉佐,禦宿鄉的兩個副鄉長之一,其實基本上不怎麼管事,一心教書、行醫。
他雖不是禦宿鄉最有錢的,家中卻也有數百畝地,又是鄉裡難得的讀書人,又會醫術,備受鄉人尊重。
李逸掏出一兩黃金,
“這是做甚?”董秀才驚訝,那點藥也不值幾個錢,何況他覺得李逸挺對他胃口,加上以前與李老道的關係,他也沒打算收錢。…。。
“小子甚是敬佩先生善行,所以也想出點綿薄之力,這點錢給私塾添點紙筆,給先生藥房添點藥材,也能教育更多孩子,救治更多窮人。”
董先生仔細的打量了他一會,“好,我收下了,李真人教出了一個好弟子。”
在私塾又坐了會,李逸隨董先生去瞧了瞧學生們,便告辭離開了。
路上,秀芝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阿郎給我們看病拿藥,也要不了一兩黃金,給太多了,家裡連門都還沒有呢,也沒有家具,處處都需錢,阿郎還得娶娘子,得節省點······”
李逸笑了笑,沒解釋。
他今天掏這一兩黃金,確實是有意結交董先生,這位可不僅僅是鄉佐,他還是位曾經在國子監讀過書,被推薦考過秀才的讀書人,
董先生不僅在鄉裡德高望重,聽說還經常被邀請去長安國子監講課,他還是萬年縣令的座上賓。
有些香,得提前燒,你不能等真有事了,再提著豬頭到處找廟。
人生最忌無權而財多,家貧而妻美,勢弱而早慧。
就算是鄉野農村,也沒那麼純樸的。
離開私塾,李逸便去了西堡的馮家鐵匠鋪,他在這裡訂製了鐵鍋。
“掌櫃的,我訂的鍋打好了沒?”
“是李村長啊,快請進,先喝口水。”
李逸在鐵匠鋪訂製了生鐵大鍋、生鐵鼎罐、生鐵煎餅鏊子、熟鐵炒鍋、大平底鐵鍋等數口炊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