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真的是七千字,因為不太好分,所以就合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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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芙寧娜和那維萊特正麵交鋒的那個早上已經過去了三天。
在這三天內,芙寧娜的生活軌跡與前幾日沒有什麼特彆大的不同。
包括那些在歌劇院之中的流言蜚語。
那些人對於坐在歌劇院之中最高的那個位置上的芙寧娜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甚至可以說...
他們根本就不認為她是他們的神。
很多時候,人類隻能看到自已想要看到的事情。
當他們無法借由某些話術來達到自已的目的之時...他們就會選擇性忽略很多東西。
他們看不見常明在芙寧娜的授意之下保住了白淞鎮所有居民的生命,他們隻看見了這個“計劃”的執行者被胎海水卷走的結果。
或者說...
他們並非是看不見,而是不願意看見。
芙寧娜這幾天在公共場合的表現讓他們對於「從水神口中直接得到對抗預言的計劃」這件事徹底喪失了信心,所以...他們就想了一些偏門的辦法。
那就是輿論。
他們想要通過輿論壓迫芙寧娜,迫使她在壓力之下公開她的計劃,以此來讓自已心中的那份不安徹底落地。
曆史就是一個輪回,人類的進步從來都不是在「錯誤」當中學習,而是因為「錯誤」所帶來的「痛苦」而進步。
可惜...「卡雷斯事件」以及「智能警衛機械事件」所造成的「痛苦」並沒有施加在他們的身上,所以他們會犯同樣的錯誤。
如今,他們依舊選擇使用所謂的「民意」與「輿論」來壓迫彆人就範,但因為這一次他們所壓製的對象是水神,所以他們一直都沒能成功。
但矛盾是會升級的,輿論是會傳播的。
在短短三天的時間內,這種事情不斷地擴張,原本還有一些理性看待的聲音也在大眾的罵聲當中被吞沒。
而今天...這個矛盾徹底爆發了。
芙寧娜一如既往的坐在那歌劇院最高的座位上,心不在焉的擺弄著自已的手杖,等待著幕間休息的時間過去。
今天的民眾很安靜,沒有以前的討論聲,但那些讓她感到不適的目光卻依然存在,甚至還比往日要多。
對此,芙寧娜稍稍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安安靜靜的看完這一出歌劇。
她想借用這個機會來解釋前幾天她在幕間休息的時候離開的原因。
畢竟...「受不了流言蜚語」和「覺得歌劇無趣」這兩個原因在民眾之中的效果完全不同。
然而就在芙寧娜安心等待下半場歌劇開始的時候...一個頭戴黑色紳士禮帽,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猛的從自已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芙寧娜,那雙金黃色的眼睛當中充斥著憤怒與不解的神色,他大聲的喊道:
“芙寧娜大人!您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公開您的計劃?!您為什麼就這麼看著您的子民們陷入惶恐之中?!”
“距離常明大人失蹤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五天!整整五天!那位大人再也沒有出現過!就連平常辦事效率極高的沫芒廳也接近停擺!您到底在做什麼?!”
“哪怕是在下一步大棋,您也至少要告訴我們為什麼吧?!”
聽到這話,芙寧娜微微皺了皺眉,隨後便緩緩起身,一如既往的說道:
“我說過,計劃的內容你們早晚會知道,但不是現在!”
“作為受我管轄的民眾,你們要做的就是聽從我的指揮、聽從我的安排,而不是對我如此無禮!”
以往這種話術都能起效,但今天...在這個輿論經過特殊發酵的時刻,一切的一切都不在是芙寧娜所熟悉的樣子了。
那男人並沒有因為芙寧娜的話而暫時安定下來,而是繼續嘶吼道:
“聽從你的計劃?嗬嗬...難道要我們像常明先生一樣,一個一個的消失在胎海水當中就如你意了嗎?!”
“你是救下了白淞鎮的人,但為什麼去執行這個計劃的不是身為水神的你,而是輔政官常明大人?!”
“尊貴的水之魔神、代表正義的神明啊!你為什麼沒能救下來那位對你忠心耿耿的輔政官呢?!”
“你的神力呢?你的力量呢?難道這些東西都不足以將輔政官大人救回來嗎?!”
“就連輔政官大人都可以因為你的計劃而犧牲,那我們呢?!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隨意的被你的計劃而犧牲?!”
男子的這一番話非常精準的踩在了芙寧娜的雷區上。
少女握著手杖的手微微顫抖,那白皙的小手逐漸泛紅,預示著少女此時的心情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就像是一個即將爆開的炸彈一樣。
明明常明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他們就是看不見?
為什麼他們就是隻能看見常明失蹤了這一件事?
為什麼大家突然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些...到底都是為什麼?
芙寧娜微微低下頭,開始思考大家變化的主
要原因。
然而還沒等芙寧娜繼續思考下去,一聲又一聲的指責在歌劇院當中升起。
“對啊!難道我們也會成為所謂計劃當中被犧牲的那一部分嗎?!”
“你一直說你對預言已經有了計劃,可是自從常明大人離開以後...你就再也沒有了動作,你真的有對抗預言的能力嗎?”
“芙寧娜大人...且不論您是否有抵抗預言的能力,但沫芒廳在這一周內的工作效率...實在是不敢讓人恭維。”
“芙寧娜大人,還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解釋,至少能讓我們安下心來。”
原先起頭的男子就像是一抹火星,引燃了在場絕大部分人的不滿。
他們的不滿有的來自於因為常明的失蹤而降低工作效率的沫芒廳,有的則來自於心中對於預言的不安。
曾經的他們理所當然的依靠著神明,但當神明的保護出現了些許紕漏之後...他們第一個怪罪的也是神明。
對於他們而言,事實到底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商人手裡的摩拉會不會被沫芒廳的工作效率而影響,重要的是那些擔驚受怕的人能不能在今天晚上睡個好覺。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曾經為他們背負這些東西的人...
從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
芙寧娜眸光呆滯的看著眼前那逐漸開始聲討自已的楓丹民眾,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程度的意外是在她掌控範圍之外的。
換言之...她現在無論做出什麼樣的解釋都沒有用了。
除非她把「鏡子中的自已」對她說的那些話以及她所承擔的職責全部和盤而出,否則根本就沒辦法讓這幫人安靜下來。
但這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芙寧娜微微閉上雙眼,轉而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隨後便說道:
“真是掃興...”
撂下這一句話後,芙寧娜便快速的離開了歌劇院,至於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楓丹的警備隊來就好了。
既然場麵已經無法控製了,那就乾脆不控製了,直接離開,不讓自已下了五百年的棋毀於一旦,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
當芙寧娜走出歌劇院的那一刻,她看著那明顯比昨天大了一些的雨勢,微微歎了一口氣。
以往的這個時候...常明都會站在她的身邊,為她撐著傘,然後小心翼翼的嗬護著她走回沫芒宮,最後再端給她一杯上好的紅茶。
但今天...他不在這裡。
芙寧娜看了看自已那有些空曠的左側,苦笑了一聲,轉而便自已撐著傘,快速的朝著白淞鎮趕去。
前幾天那裡的建材收集工作已經完成,再加上今天的大雨,那裡肯定是不會有人的。
所以...
“我過去安靜的待一會兒應該沒有問題吧?”
在這過去的五百年裡麵,芙寧娜學會了不少東西,包括對於自我情緒的調節能力。
如果沒有這一點...恐怕她早就崩潰了。
在想明白這一點以後,她便加快了前往白淞鎮的腳步。
她隻是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想要看看在那裡是否有奇跡發生。
就像是那些象征著「愛情」的歌劇一樣,原本死去了的王子被公主的淚水喚醒,然後他們繼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雖然她知道自已的想法不過天方夜譚,但...至少這樣想想能讓她好受一點。
......
芙寧娜很快就來到了白淞鎮最底部的水池邊。
她看著周圍的斷壁殘垣,眸光當中閃過一抹失落的神色。
且不論常明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來救援白淞鎮,就單單論述他這個行為
——如果沒有他,她很難想象到底會有多少人死在這裡。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水麵,仿佛是看見了那個身穿聖潔白裙的「自已」。
那雙異瞳之上微微染上一層水光,她用那已經有些嘶啞的嗓音輕輕開口道:
“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呢...”
“這一次是他替我擋下了那滔天的惡意,那下一次呢?僅僅是一個災難的前兆就可以奪走一整個城鎮的人的生命...”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還不出現解決這一切呢?”
芙寧娜淚眼婆娑的看著水麵之中自已的樣貌,仿佛是在問自已,又仿佛是在質問那個將這非人的責任交給她的「自已」。
“放棄吧...這沒有意義...”
“如果災難再一次發生...我所做的一切將徹底化作泡影...”
“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但除此之外,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芙寧娜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一度想要蹲下來好好地哭一場,但她很清楚,這裡並非是什麼封閉的空間。
——她沒有資格這麼做。
“芙寧娜...”
一句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這讓她瞬間收住了奪眶而出的眼淚,聲音微微發顫的問道:
“啊...!誰、是誰?”
此時此刻的她仿佛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一旦發現不對就立馬逃竄的那種。
雖然她剛剛真的有了想要放棄的念頭,但...她還是不能放棄。
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彆緊張,芙寧娜,是我們...”
派蒙輕輕地搖著手,看著眼前似乎剛剛哭了一場的芙寧娜,眸光當中流露出些許擔憂。
而芙寧娜見狀則先是一愣,隨後便飛快的整理起自已的心緒,轉而便開口說道:
“嗯...嗬嗬嗬,原來是異鄉的金發旅人啊,我還以為是那些不知輕重的暴民要來向我認罪了呢。”
芙寧娜有些勉強的笑著說道。
看著少女眼角的淚痕,派蒙有些不忍心的說道:
“芙寧娜...你剛剛好像哭過吧?臉上的痕跡好明顯...”
“嗯?什麼哭過?啊~的確,今早歌劇院那場戲劇實在是太感人了,我直到剛剛都還在回味。”
“哼,結果被那些不懂禮數的家夥們給攪了。”
麵對著兩個異鄉人,芙寧娜快速的恢複到了原先那種表演的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