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2)

相敬如冰 寧寗 5387 字 24天前

聽著這番滿是指責的話語,常祿嚇得一顆心險些跳出來,再看四下候著的幾個琳琅殿的宮婢,更是麵色慘白,擔憂地瞥向自家主子,大氣都不敢喘。

常祿也不知今日這太子妃是怎麼了,想太子妃與太子殿下成婚七載,雖不能說如膠似漆,倒也算相敬如賓,太子妃性子溫靜嫻雅,從不曾與他們太子殿下鬨過脾氣,耍過性子。

然今日這番話,可見平素對太子殿下的怨氣有多深。

整個內殿鴉雀無聲,片刻後,常祿生怕局勢就這般僵在那兒,想了想,壯著膽子上前,低低道:“殿下,時辰不早,該動身了。”

李長曄仿若未聞,他眉間溝壑愈深,隨後,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在裴芸耳畔響起。

“你這是怎麼了?”

能怎麼,她隻是覺得夠了,與他過夠了。

她凝視著李長曄的臉,見在聽得她那番話後,他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似乎並未生出太大的波瀾,裴芸隻覺自己可笑。

也是,若他是體貼入微之人,她也不至於成婚後早早對他心灰意冷,如今這般控訴於他而言,隻怕就是她情緒失控下的無理取鬨吧。

裴芸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隻覺分外無趣,再多說也不過浪費口舌。

再加上發泄罷,她忽覺出身子的疲軟,略有些發暈支撐不住,就想著或是時辰已到,要過鬼門關去走那黃泉路了。

她便看著他道:“殿下走吧,往後要走便走,也不必知會臣妾,左右殿下並不關心臣妾的想法。”

這次,她語氣分外平靜,也沒有抱怨的意思,就像是陳述一件事實,言罷,她背對他躺下身,兀自閉上了雙眼。

過去的十三年,她幾乎次次目送他而去,但這一回,既是夢,她也不必再遵循那些禮儀規矩,終是可以活得更順心自在些。

李長曄盯著妻子側躺著的消瘦單薄的身形,未著一言,靜坐了片刻,方才起身離開。

常祿和幾個宮婢緊隨其後,踏出殿門,就見李長曄止步回身,問道:“太醫每日可有來問診,太子妃恢複得如何?”

書墨曉得這話定是在問她了,她是裴芸帶進東宮的人,是貼身伺候的,誰能比她更了解裴芸的狀況。

想起方才殿內那一幕,書墨思忖半晌,才道:“回殿下的話,太醫每日都來請平安脈。娘娘此番死裡逃生,身子虧虛得厲害,太醫說,一時半會兒恐是難以恢複,隻得慢慢調養。”

她頓了頓,又道:“可……可或是身子有恙,娘娘心下難免煩躁,甚至常是夜裡難寐,就連小皇孫也是不大願意叫乳娘抱來看的。”

常祿聞言深深看了書墨一眼。

這丫頭倒是個聰慧的,句句為主子辯護,三言兩語算是解釋了太子妃今日格外反常的緣由。

李長曄眼睫微垂,須臾,吩咐道:“教太醫院務必用上最好的藥,孤不在,若太子妃有何需求,隻管去澄華殿尋盛喜便是。”

書墨屈身稱是,又聽頭頂傳來一句“好生照顧太子妃”。

李長曄話畢,提步邁下丹墀,腦中不知為何,突然閃過適才那些話。

還有他那妻子看著他時冰冷嘲諷的眼神。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裴氏。

但也隻沉吟片刻,李長曄便眉目舒展,闊步朝殿外而去。

他了解裴氏,方才失控所言想也隻是心情鬱鬱而致,她雖平素少言,但心地純良,為人體貼,想來很快便能理解他的難處,自煩鬱的心情中擺脫出來。

待他自覃縣歸來,她定已恢複如初,一如既往地笑著,提前等在宮門外迎他。

裴芸甫一躺下,不一會兒便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是被一陣嬰童的啼哭聲吵醒的。

殿內已然暗了下來,僅床頭燃著一盞小燈,燭光幽暗閃爍,或是聞見了動靜,有人快步入內,湊近掀開了黛藍床帳。

“娘娘,您醒了……”

裴芸坐在榻上,外頭的哭聲已然停了,她懵怔著看著來人,久久打量著她的麵容,似是難以置信,好半天才試探著開口:“書硯?”

眼前的人對裴芸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於,書硯和書墨一樣,是打鄔南起就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陌生在於,裴芸已許多年不曾見過她了。

因就在慶貞二十四年秋,即書硯書墨隨她入宮的第八個年頭,見兩人皆已二十有一,她不好再耽誤她們,便做主替她們許配人家。

書墨不願嫁,留在了她身邊,書硯則被她許給了京中一七品小官,不久那官員被外派,書硯也隨之離京,之後她們便再未見過。

書硯麵露納罕,覺自家主子怎好像不認識自己一般,但她並未在意,隻關切道:“娘娘身子可還好,打午時太子殿下離開後,您已經足足睡了三個時辰了,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裴芸正疑惑自己不是死了嗎,緣何會見著書硯,然倏然聽得那句“打午時殿下離開後”,不由得秀眉微蹙。

見她這般反應,書硯不禁想起午時發生之事,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勸道:“娘娘,奴婢也知您心裡苦,可您今日……便不怕觸怒了殿下嗎?您一向能忍,今日這是怎麼了,畢竟殿下是您的夫君,是您在宮中唯一的依靠,不論您心裡如何想,表麵都該順著才是。”

裴芸知曉她在說什麼,大抵是她頂撞李長曄一事,可那不是夢嗎?她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脖頸,的確能切實感受到溫熱,順勢擰了一把,頓時疼得她皺了皺眉。

難不成,這不是夢!

裴芸似還不敢相信,她抬首往內殿睃視一圈,目光陡然落在一處,下一刻,在書硯猝不及防間,已然飛快地趿鞋下了榻。

角落的黃花木螺鈿妝台之上,擱著一枚牡丹雕花銅鏡,而此時澄黃的鏡麵中映照出一張如芙蓉般清麗動人的容顏。

膚白若雪,柳眉似黛非黛,朱唇不畫而丹,水瑩瑩的一雙杏眸若蘊著一汪泉眼,瀲灩動人,顧盼生輝。

這是一張比她記憶裡更年輕昳麗的臉,更重要的是,裴芸抬手緩緩摸向鬢邊,那裡並未有一縷刺目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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