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劍芒,幾乎都要刺入那隻獨眼當中,淩厲劍氣,讓它幾乎都睜不開眼。
若是往日。
洞庭湖霸主又怎麼會受這等奇恥大辱。
但此刻……
老蛟已經徹底沒了心氣。
甚至連氣都快沒了。
萬劍穿心之下,就算是化作真龍了也無法承受,更何況,它方才從一頭天鳳的交手中逃出。
這等重傷,沒有當場身死,已經是得益於蛟龍肉身驚人。
躺在地上,看著頭頂已經漸漸停下的雨勢,以及散去的重重烏雲,老蛟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無數畫麵。
從有印象開始。
那時它尚且弱小,既怕被其他妖物當做血食吞掉,又怕被過路的道人隨手鎮殺。
它隻敢躲在一處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裡。
藏在一座深潭當中。
吐納日精月華,呼吸天地靈氣,吞食山中靈藥,一點點變得強大。
等到百歲時。
它終於敢走出大山。
沿著大河一路潛行,途中還遇到了不少同類。
有的恐懼於它天生龍種血脈。
有的則是覬覦它的靈肉精血,視它為大藥。
遊曆百十年。
它終於又找到了一處棲身之地。
那是一條大河。
跨越三省五道十六府縣。
而之前占據水府修行的大蛇,死在了它手中,弱肉強食,這是它出生開始就懂得的規矩。
在那條河中,它足足閉關修行了兩百年。
終於成就大妖之身。
認識的妖物也愈發多了。
隻不過,再無人敢對它有所覬覦,看向它的目光裡隻有畏懼。
老蛟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了。
於是它再度離開。
走過山川大澤,江河湖泊,最終抵達了洞庭湖外。
猶記得頭一次望見這片大湖時,感受著鋪天蓋地的水氣,氣蒸雲夢澤、波撼嶽陽城,刻在骨子裡的野心被儘數催發。
然後它頭也不回的闖入了水府。
花了數年時間。
將其中大小妖物儘數收服。
而它也終於入主洞庭湖下水府,將其改名為龍宮。
它是天生龍種,將來要走水化龍的存在,它的住所,自然當得起龍宮二字。
在洞庭湖中坐鎮數十年。
老蛟也終於迎來了自己五百歲壽辰。
雄心壯誌的它,發出足足數十封邀請函,雪花一樣送入了湘楚地界各處水府,凡是修為足夠的大妖,儘數受邀。
之後。
洞庭湖龍宮裡,也有了千年難見的喧鬨。
唯一讓它覺得可惜的是。
沒能找來幾個李太白、蘇東坡那種書生。
不然,那場龍宮法會絕對會留下一篇流芳萬古的詩篇。
至少也要比肩呂洞賓的洞庭驚起老龍眠。
而這樁憾事,也一度成為它一個心病,它甚至想過,等到千年壽辰法會時,無論如何也要將遺憾彌補上。
沒想到……
沒等來自己的千年壽宴。
迎來的卻是一位陸地劍仙以及鳳凰後裔。
一幕幕如同走馬觀花般閃過。
最終定格在頭頂那片幽暗的天穹上。
聽說人死之際,會出現走馬燈般的情形,重新回視自己過去的一生。
或許眼下就是。
咚咚咚——
很快,一陣腳步聲傳來,似乎停在了自己身側,老蛟艱難地扭過頭去,一眼便看到了青衫負劍的陳先生。
幾個鐘頭前,它還想著將他帶回龍宮。
畢竟這等修士。
一身血肉中不知蘊藏了多少靈氣。
堪比天地間最為頂級的大藥。
不曾想,如今卻是完全相反過來,自己就要淪落為人家的藥材。
這或許就是命吧。
但……
它真的不甘心啊。
明明就差幾十年或者百年,自己就能等來化龍契機,到時候走水渡劫,自然能夠化為真龍。
如今卻要這麼憋屈的死去。
“前輩,可還有什麼遺言或者憾事,陳某一定替你做到。”
陳玉樓隨手一招。
懸在它頭頂的龍鱗劍,瞬間發出一道輕吟,然後徑直飛回劍鞘當中。
它則是平靜的看向老蛟道。
聞言。
饒是老蛟不甘、憤怒、痛苦到了極致,也不禁微微一怔。
剩下的那隻龍眼中,幾縷金線都為之定住。
陳玉樓也不著急,隻是靜靜地等候著。
終於。
老蛟似乎回過神來,嘶啞的聲音傳蕩。
“敢問陳先生大名?”
本以為它會大罵,會不屑,會冷眼旁觀,會閉眼等死。
沒想到,老蛟臨死前最想問的竟然是自己身份。
估計之前自己說是散修這件事。
它完全就沒相信過。
“在下湘陰陳玉樓。”
“世代以倒鬥摸金為生。”
“機緣巧合下,方才踏入修行,所以……之前我說散修,並未有任何欺騙之處。”
“湘陰,陳家?!”
老蛟瞳孔一下瞪大。
它在洞庭湖這麼多年,對嶽陽城周圍大大小小的勢力還是比較清楚。
但他沒記錯的話。
當初沉睡之前,陳家不過一幫土夫子,拿著鐵鍬四處挖墳盜墓的綠林之輩,如今百年過去,都已經出了一位劍仙?
“看來前輩知道。”
見它神色變化,陳玉樓淡淡一笑。
“不知前輩可還有其他遺言留下,若是沒有的話,陳某就要請前輩上路了!”
“等等……”
老蛟掙紮著抬起手。
它終究還是放不下心中那樁遺憾,簡單說了下,陳玉樓雖然有些錯愕,但還是答應下來,說是等它死後,一定找位書生,為它寫下一篇絕無僅有的墓誌銘。
“對了,陳先生,老蛟觀你劍意,似乎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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