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你都這麼害怕,那麼死了的人呢?每天晚上你閉上眼,腦海裡有沒有浮現過你女兒燒焦的屍體,耳邊是不是回蕩著她臨死前的哭喊,你會不會因此而感到痛苦和悔恨!”
楊鐘泰一顫:“我後悔,我真的後悔,我不該聽我媽的,我不該被那些保險金迷了心竅,都怪她們!是她們的錯!說什麼女孩子不值錢,養不熟,帶著個拖油瓶二婚找不到好人家,所以我才……我、我真的隻是想要個兒子而己啊……”
薑海吟閉了閉眼,沒打算與這種人繼續爭辯什麼,她從包裡取出一張紙,遞了過去,由獄警檢查後轉交。
是打印出來的雜誌版塊,被一篇完整的作文所占據,標題介紹道,這是名十二歲的孩子所寫,來自木落縣,榮獲第十三屆中小學生新陽光寫作大賽一等獎。
下麵還有一小段評委的點評,說這篇文章讀起來非常美好,也祝作者能擁有像文中這般鮮活的未來。
“這就是你當初要找的東西,你以為她會給我什麼?一封檢舉信?舉報自己的父親和奶奶,姑姑,在外麵對自己噓寒問暖,一回到家中就變成了惡魔,還不止一次地想要燒死自己?!”
楊鐘泰下意識辯駁:“不、不是的,她不知道的,隻是有個打火機不見了,我擔心她無意中藏起……”
“她什麼都知道!”薑海吟忍無可忍地低吼道,“她會半夜爬起來偷偷搓麻繩,不是沒想過逃命,她還在信封裡寫下一行小字,告訴我如果有獎金的話,麻煩幫忙捐給希望小學,她的文章裡處處充滿了希望,是因為她真正的生活裡,隻有絕望!”
“親人們都隻想要她死,所以,最後一次,她累了,放棄掙紮了。”
薑海吟起身離開,耳邊傳來男人嗚嗚咽咽的哭聲,她情緒翻湧,隻覺得惡心,加快腳步衝到監獄外,扶著牆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她埋著頭緩了好一會兒,單手去包裡拿紙巾,今天這個包的搭扣有點緊,按了半天沒擰開,狼狽之際,一小包沒有開封的麵紙出現在了眼皮底下。
顧不上許多了,她接過匆匆擦拭,打理好自己後抬起頭。
出手相助的人己經很有禮貌地退到了幾米開外的地方,視線相觸後,對方微微一笑,主動問好:“薑小姐,又見麵了。”
“你是?”她滿臉疑惑。
陳品清沒感到意外:“我是陳穎芝的大哥,你的事情,我聽她說過,其實我這邊認識幾個還挺有名的腦科專家,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幫忙安排。”
“呃不用了。”薑海吟連忙擺手,“不瞞你說,前段時間,我差不多見了有不下二十個專家,現在我己經學會和自己受損的大腦和解,等它自然而然地痊愈了。”
“嗬……”陳品清被逗樂了,“薑小姐真是個有趣的人,彆人失去記憶,多少會有點怨天怨地,精神萎靡,你卻還這麼精神奕奕,難怪……”
她以為對方要說,難怪能和他妹妹成為好朋友,可表情又不像是要說這句話。
“既然薑小姐這麼堅持,那我也就不強求了。”
“嗯嗯。”對於陌生人,薑海吟的好奇心不算太重,沒得到下半句,她便禮尚往來道,“陳先生應該是做生意的吧,怎麼會……到這裡來,有什麼我能幫倒忙的地方嗎?”
“像我這種人,裡麵有一兩個認識的朋友,不奇怪,今天約了律師,就不麻煩薑小姐,改天有需要的話,再請你出馬相助。”
陳大少微點了下頭,與身邊人一道往鐵門內走去。
“那個鄒言,當真找不出他的問題?”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不過一首幫忙處理事情的唐律師知道,自己的老板不太痛快。
豪門世家的人,都是這樣,錙銖必較,有仇必報。
何況這件事,與小姐有關。
小姐的事,老板向來是麵上淡淡,私底下從不容忍。
但這次,他真的有些力不從心。
“對不起陳先生,鄒言為人十分謹慎,本身又是知名律師,他真想設局弄誰,確實很難反擊,我的建議是,既然暫時告一段落,不如主動示好,大家坐下來說個清楚,有矛盾就化解矛盾……”
“嗬。”陳品清冷笑一聲,打斷了這番無用的絮絮叨叨。
他沒再多說什麼,唐律師抹了下額頭,後背浮起一層冷汗。
經過一係列手續,他們來到會見室。
坐著等了會兒,一個戴著鐐銬的年輕人慢吞吞地挪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對麵,滿臉不耐煩。
“陳少,我都己經進來了,你還不放過我嗎?”
陳品清一個眼神,唐律師立刻起身打招呼。
年輕人犯的是經濟類案件,不需要重刑把手,看守丟下句“十五分鐘”,便鎖上門離開了。
啪。
精致地打火機竄起藍色火苗,很快,優質煙草的味道彌漫開。
宋奇抽了抽鼻子,眼中流露出難以抑製的渴望。
陳品清深深地吸了口,緩緩吐出,白霧氤氳著他的五官,十分地溫和。
隻有生意場上打過交道的人才知道,陳家大少,是個實打實的笑麵虎。
如果真以為他性子無爭好說話,那麼,恐怕最後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想抽嗎?”
煙盒連著打火機,一起滑到了桌角。
宋奇咬咬牙,奮力撲過去,抖著手點燃一根,火急火燎地塞進嘴裡。
“噗,咳咳……”
長時間沒抽,又抽得太急,一下子嗆到了,但表情卻沒有半分痛苦,隻有滿滿地陶醉。
然後,才陶醉了一口,指間夾著的煙突然消失了。
“陳少……”
“告訴我,誰指使的你?”
“沒人指使啊,陳少,在庭上,我不都交代清楚了嗎,是我貪心,是我鬼迷了心竅,是我對不起您的栽培,你有什麼火氣,儘管往我身上撒,千萬不要為難我的家人……呃!”
陳品清揪住對方的囚服領子,沉聲道:“我不要聽這些廢話,我再問你一遍,誰指使的你,你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麼,不用怕,說出來,我陳家,護得住你。”
年輕人的目光閃了下,但很快就恢複成無辜的表情。
喉嚨被壓著,空氣稀薄,他漲紅了臉,努力重複著那幾句:“真沒有彆人……陳少……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