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有多長呢?
成軍不知道。
尤其是在艱苦的環境裡生活了十年,他是記不得這十年是怎麼過的,連回想都不願意。
想起來也無外乎是,每天乾不完的活,晚上還要開會學習,,十人一組圍在一起,輪流發言。自我反省,檢討自己,檢舉彆人,誰磨洋工假裝大便到工地外蹲著,誰有不滿情緒踢倒了石灰線上的小木牌。
說到熄燈哨響,各自睡去。
這樣的生活,他過了十年。
終於,他等到了可以離開的這一天。
此時,成軍的心裡歸家的急迫之心,是前所未有的。
或者是,在計算著的日子的最後三個月裡,他都過得度日如年。
此刻,他拎著自己簡單的包裹,走出農場。
大多數行李,都被他留給了其他人。
尤其是顏安青,沒有其他原因,怕是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個農場。
作為農場生活了十年,處得來的兄弟,成軍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反而是顏安青看出他的神色,不介意的笑著道:“我的直覺,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夠擺脫罪名了。”
也虧得他是這樣想得開的性格,帶著成軍都覺得如果這十年沒有顏安青時不時的給出希望的話,讓他堅持了下來,他怕是就算有成小寶的牽掛,他都無法度過這麼艱難的十年。
“以後給你寄好吃的!”成軍笑著說道。
顏安青哈哈大笑,消瘦的臉上卻沒有一點陰霾,“好,可不能忘了噢,我一定天天惦記著。”
成軍道:“放心吧!我說話算話。”
顏安青笑了笑,想到什麼,收斂笑意,把自己一隻戴在脖子的觀音像給取了下來,然後放到成軍手上。
成軍拿著觀音像怔愣的看著他,“你,你這是乾嘛?”
顏安青不舍的看了最後一眼,作出一副灑脫的樣子,道:“這是我爺爺還在的時候,送給我的周年禮物,這麼多年,受了成大哥你這麼多的恩惠,這算是給我那無緣見麵的小侄子的見麵禮。”
“不行!”成軍連忙還給他,還不住的拒絕,“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行!”
“這算是什麼,我幫你,你也幫了我很多,再說了,兄弟之間彆說這些話。”
顏安青卻非常固執,“成大哥你就拿著吧!也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是我現在手中也就這個寓意比較好一點,給我小侄子,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你也彆說什麼互幫互助的話,我隻記得,一來這裡的時候,我各種不習慣,都是成大哥你幫我,如果不是你,我怕是都無法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而且,這些年你的弟弟給你寄了那麼多好吃的,好用的東西,你也是從不吝嗇的分給我一份,這份情,我一直都記著,一塊觀音像而已,跟大哥你對我的恩情,是不上的。”
再說了,他現在孤身一人,家裡也沒有人了,人都不在了,留著意義也不大。
所有的感情,他都記在心中,不需要通過一塊死物去惦記人。
顏安青想得特彆開。
成軍握著還帶著溫度的觀音像,心中很是感動。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能離開這裡,又沒有地方去的話,來找我吧!我會回到我父親的老家,那裡有我的親人,我可能會在那裡一直待到我老去為止,你知道地址的。”
“彆拒絕,你把我當大哥,我也把你當兄弟,拒絕就是不把我當兄弟了。”
顏安青眨了眨溫熱的眼睛,笑道:“好,我一定去找你!”如果能夠離開的話。
畢竟,他已經無家可歸了。
成軍顯然也知道他的情況。
再多的不舍,人終須有一彆。
兄弟兩人抱了一下,都壓下心中的不舍,然後分開。
一個回到農場,繼續自己日複一日的日子,一個則是抱著急迫歸鄉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想要回家,需要坐火車到渝安市去轉車。
但是邊疆農場到渝安市,還需要轉一次火車。
如此遠的距離,成軍在火車上卻一點沒有感覺到疲倦。
火車哐哐的往前開,他就離回家見到兒子更近一點。
火車上的環境,隻要坐過的人,就沒有覺得好的。
人潮擁擠,座位上坐滿了人,過道上也沾滿了人。
甚至在轉車的那輛火車上,成軍差點沒能從擠上火車,不少人甚至往打開的窗戶爬了進去。
等他好不容易擠上火車,就發現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人給坐了。
成軍眼睛一眯,直接走上前,道:“同誌,你是不是坐錯位置了,這應該是我的位置。”
坐了成軍位置的是一個略微有點胖的男人,聽到他的聲音,抬頭就對上成軍不好惹的臉,男人當即就把都快浮現在臉上的不滿給消了下去。
“那可能是我坐錯了,不好意思,我馬上走。”男人非常慫的快速離開。
成軍也沒管周圍人的眼光,淡定的坐了下去。
然後,他就對上了一個表情不善的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