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兩人皆微微意外,雖然大離朝境內有一定地位的,對司徒琴的身份心照不宣,但是普通人可根本聽說不到。
區區一個縣令對司徒琴這樣的層次來說,自然也是普通人。
謝淵裝作一臉茫然:
“司徒琴?這是誰啊?”
“這是平西王的女兒。難道把她抓了,不可……”
姚知章還沒說完,謝淵就大叫道:
“什麼!我們把平西王的女兒抓了!”
“小點聲!”
姚知章皺眉喝道,這家夥還是這麼吵。
謝淵兀自一臉震驚,喃喃道:
“平西王的女兒?我的個親娘嘞!嘶——”
他腰間軟肉又是一痛,忍不住嘶了一聲,不過姚知章隻道他太過震動,搖頭不滿道:
“自然不可能是她。要是真能抓到她,哼,那也倒好,悄悄押走,就是天大的功勞,比這兩年所有其他東西都貴重得多……”…。。
姚知章眼神閃爍,沒發現眼前的人眼露寒光。
他沉吟一下,果斷道: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去找錢先生,問問情況。”
謝淵聽了,心裡一喜,麵上拘謹道:
“我也去嗎?”
“事已至此,自然一起。”
姚知章點點頭,當即引著謝淵二人走出書房,讓雜役在外麵備好馬車,便從側門出去。
謝淵看到那沒有標誌的馬車,和司徒琴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正要跨步上車,謝淵突然眼神一凝,步子一僵。
姚知章在車上,看著謝淵頓住,不由奇怪道:
“你還在等什麼?”
他話一說完,忽然感覺有些奇怪,扭頭往前方看去。
隻見前麵巷口,一個高壯的絡腮胡大漢正匆匆朝著側門而來,見到自己看他,當即一喜,連忙衝過來:
“姚大人,姚大人!”
“站住!”
姚知章陡然一聲暴喝,喝止了孟河生。
隨後他眉頭緊皺著往旁邊看去,卻見剛剛還在旁邊的人影,已經消失無蹤,不由瞳孔猛縮。
人呢?
姚知章下意識繞著馬車四處一看,發現杳無蹤跡,那人仿佛憑空消失,或者是瞬移到了巷口,又朝自己奔來?
他心裡一緊,皺眉問道前麵站住不知所措的孟河生,急聲問道: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額,就是剛剛您說的那個,我有點疑問……”
孟河生有些摸不著頭腦,緊張兮兮道。
“剛剛?”
姚知章心裡生出不祥預感。
“對啊,您剛剛到我船幫總部來……”
孟河生低聲道,還往後麵看了看,看有沒有旁人。
這巷子裡除了姚孟二人,就隻有姚知章的車夫。縣令的車夫,自然是他的心腹自己人。
姚知章眼睛一眯,刹那間想明白了許多:
“我剛剛,沒有去過船幫。”
“什麼?”
孟河生目瞪口呆,心裡之前壓下的疑問同時泛起。
姚知章已經猜到剛剛的是假冒的,恐怕已經先去過孟河生那裡,而眼前這個則是被蒙蔽的真人。
不過他還是謹慎的和眼前人對過幾件秘事,確認眼前這人的確是真的孟河生,才眼睛幾乎要噴火一般:
“這賊子!差點著了他的道!本官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不遠處,謝淵和司徒琴攜手看著裡麵的場景,搖了搖頭,有些惋惜:
“可惜了,就差一點。”
“至少確認了他們的確勾連甚深,背後是大有文章。”
司徒琴遙遙謝淵的手臂,以示安慰: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看來假扮彆人是有一手的。”
兩人留在縣衙外監視,不過發現孟河生和姚知章討論一陣後,雖然各自因為被耍了一通怒火衝天,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一個回了縣衙裡,一個回了船幫。
縣衙裡衙役差官來來往往,謝淵也不知這其中哪個會是去給錢先生報信的,隻得暫時和司徒琴回了客棧。…。。
“今天雖然沒直接找到那些被拐走的人,以及那所謂的錢先生,但是收獲也不小。”
謝淵和司徒琴坐在大廳的角落裡,等著上菜。
司徒琴微笑道:
“一天就確認本地縣令和龍頭幫主勾結拐賣人口,還找到了幕後之人的線索,隻是沒有實證,這個進度,十分可觀了。”
謝淵微微頷首,沉吟道:
“隻不過今天之後,兩人肯定加強警惕,想從他們和周圍人的動向找出線索,可能不易。”
“我們找不到,讓他們自己暴露吧。”
司徒琴微微一笑。
“怎麼說?”
謝淵見司徒琴似乎有些想法,感興趣的問道。
司徒琴抿了口茶:
“現在相比我們,他們恐怕是更著急的,因為他們不知道是誰在追查。”
“所以……”
謝淵眼睛一亮。
“咱們公道門才去敲過登聞鼓,所以他們一定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們再根據他們的行動,做出相應對策便好。”
司徒琴篤定道。
謝淵點了點頭:
“不錯,找不到人,他們才更著急。畢竟看樣子,他們是絕對不能忍受走漏消息的。嗯,等到最後,等不住的一定是他們。琴小姐果然聰慧,我剛剛還想著實在不行就用強,綁了他們,反客為主,刑訊逼供。”
司徒琴莞爾一笑:
“謝鏢頭明明胸有城府,結果這麼喜歡用強。”
謝淵看著司徒琴清純靈動的大眼睛,似乎沒注意到話裡的歧義,心裡有些觸動。
他還沒說話,旁邊掌櫃的親自端著幾碟菜,送上了桌子。
“菜來咯!兩位客官久等了。”
謝淵等菜擺好,客氣的謝過掌櫃,卻見他不急著走,笑眯眯的說道:
“兩問尊客遠道而來,還請嘗嘗我這兒的烏河特色烤魚,既實惠、又美味,外地決然吃不到。”
謝淵果見幾碟大菜裡有一道烤魚,但他們並沒點這個,於是挑眉道:
“掌櫃的,這烤魚我可沒點。”
那掌櫃的一臉微笑:
“這菜算我送兩位的,不收錢。”
司徒琴眼睛一亮,笑盈盈道:
“那就謝謝掌櫃的啦……”
謝淵一揮手製止了她,心裡暗罵這個吃貨,隨便就被收買了。
要是生在這裡,你最先被拐跑!
他心中微微警惕,笑道:
“掌櫃的,無功不受祿,怎麼還送菜的?”
掌櫃的撫著胡須,嗬嗬笑道:
“兩位從南山縣遠道而來,那地方我去過,山清水秀,遙看南山,秀麗非常,嗯,飯菜也好吃……”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略微尷尬,兩人其實誰都沒去過南山縣,隨便胡謅了個天遠地遠的地方報個假門派而已,也不知這掌櫃說的真假。
掌櫃的繼續道:
“我見二位客官從南山縣好地方來,便心生親近,再加上二位點菜慷慨,嗬嗬,還要了兩間天字上房,自然要免費請二位嘗嘗我這兒的看家手藝。”…。。
原來是看二人是大客戶,送了點小禮品?
謝淵心下信了幾分,不過還是繼續觀察。
司徒琴笑道:
“天字號房我怎麼感覺你還不想賣一般?入店問你,你開始還說隻有一間,我們就說換一間地字號,你又說有了,真是奇怪!”
掌櫃的微露尷尬,隨後撫須笑道:
“看來這位女俠是第一次出門?實不瞞你,按客店規矩,要是有年輕男女同來投店,看起來彼此投緣的話,咱們往往會說隻剩一間……嗬嗬。”
謝淵一口茶幾乎噴出,卻見司徒琴眨巴眨巴眼睛,反應了一會兒,忽然俏臉緋紅,瞟了謝淵一眼,輕哼一聲。
她雖然麵有嬌色,但也經過易容。雖然比不及天隱術,但至少看不出本相,隻是一名還算清秀的鄰家女孩,故而並不紮眼。
司徒琴雖覺害羞,又覺這潛規則有趣,睜大眼睛問道:
“那你平白少賣一間天字號房,豈不是大大損失?”
“女俠有所不知,這事情成了之後,往往第二天男客春風滿麵,對客棧感激涕零。這時候的客人,是所有客人裡最大方的,天字第一號的大方,比什麼婚喪嫁娶、高升高中的客人都大方得多,稍微推銷下吃食酒水,就撿店裡最貴的賣,客人付錢絕對沒有二話!嗬嗬,男人嘛……這樣賺,賺得比天字號房多得多了。”
這下彆說司徒琴,謝淵也聽得目瞪口呆。
這些奸商,簡直是將人心拿捏到位了。
他笑道:
“掌櫃的倒是敞亮。”
掌櫃的直接在旁邊坐下,擺了擺手:
“嗬嗬,我看二位麵善,多說幾句罷了,也不是什麼秘密。本來嘛,這事你情我願,說不定就差小店來助力一番,捅破窗戶紙,結成良緣。那話怎麼說的?助人成婚,勝造七級浮屠!”
謝淵和司徒琴都是莞爾,這掌櫃迎來送往,見多識廣,說話有趣,十分健談,倒是個好的談伴。
兩人想的行走江湖,內容之一也就是這般,見識不同處風光人文,故事飲食,與不同人萍水相逢,談天說地。走到他處,便成難得回憶。
謝淵和掌櫃的聊的高興,又見他是本地人士,見識極多的模樣,心中一動,低聲問道:
“掌櫃的,問你個事。”
“石少俠,但問無妨!”
掌櫃的撫須笑道。
“關於烏河老是有年輕女子和幼童幼女走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謝淵眸光一閃。
掌櫃本來輕鬆的臉色突然消失,變得嚴肅。他左右看了一看,見大廳裡沒兩個客人,然後才盯著謝淵:
“石少俠,你是打聽著玩兒,還是……就為此而來?”
謝淵微微一笑:
“掌櫃的何出此言?”
“南山縣都快到蜀州了,咱們這過去就是雁州,一北一南,相距何止千裡?尋常旅人不會到這來,而且你們又叫什麼,叫什麼‘公道門’……”…。。
掌櫃的嘀咕道:
“口氣不小哦。”
謝淵不置可否,繼續問道:
“打聽著玩兒又如何?為此而來又如何?”
“如果是前者,我就和二位講幾個光怪陸離的假故事,大家笑一笑就過去,你們繼續行你們的路,我繼續做我的生意;如果是後者……”
掌櫃的臉色無比嚴肅:
“我勸二位不要初生牛犢不怕虎,自不量力,害了身家性命!”
本來言笑無忌的掌櫃,話說的幾乎變得難聽起來。
忠言逆耳。
他不想這兩個投緣的年輕人摻和進來。
謝淵神色一動,故意道:
“我還不信,這裡真有強人?能奈我何!”
“石老弟,你聽我一句。”
掌櫃的十分認真:
“這兩年來了好些熱心腸的想替咱們烏河出頭的少俠,也有住在我這小店的。隻是最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烏河水深,綁上石頭,是浮不起來的。
“我不是嚇你,小門小派我都不說了,雲山劍宗,你當知道麼?個個都是天驕,人人能成劍仙,咱雲州的第一宗門,天下第二劍宗!”
掌櫃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卻十分壓抑:
“當時雲山劍宗也來過一個少俠,那一次,我真的以為咱
們有救了。可是,即便是雲山劍宗的天驕高徒,雖然全身而退,卻什麼也沒改變,隻得黯然離開。至於其他人,許多已然永遠留在了這裡,喂了烏河的魚……
“石老弟,如果你想知道,我隻能告訴你,有些事情是真的,但你管不了,永遠也管不了。這事情不是雲州和雁州的事兒,你以為雲州府的老爺們不知道麼?隻是烏河順流而下,直通大江,一路過的是漢口、金陵,江南繁華,吸引了多少人去?多少人呐……”
掌櫃的長歎一聲,該說的已經說儘:
“石老弟,你年紀輕,或許氣盛,但不要盛在此處。除非你自認勝過雲山劍宗的那名高徒,公道門背景也高過雲山劍宗,不然不要自誤。即使是宗師,這事也管不了……千萬記住了。”
掌櫃的有些鬱鬱,拍了拍謝淵,語重心長的再囑咐兩句,回身去了櫃台後麵,劈裡啪啦的打起算盤。
隻不過聽那聲音,有些雜亂。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也無心閒談,匆匆將一桌飯菜掃儘,隻是再沒動那烏河烤魚。
兩人回了房間。
“看來烏河百姓苦此事久矣。”
謝淵搖頭輕歎,顯然想起了雲照的於春生和金剛門,漸漸抿起嘴。
但哪怕是於春生和金剛門,似乎也遠遠不及烏河這裡黑手囂張。
“雲州府也知道,但是管不了。如果掌櫃的不是誇大其詞,那這水深不是烏河之水深,而是大江之深。還連著江南麼……”
司徒琴眉頭微蹙,不同於大多數的姑娘,她可不喜歡江南,那裡有她最討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