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堂兄,你……對她沒有仇恨嘛?”
謝靈韻試探著問。
謝淵左右看了看,見雲竹早已貼心的退出書房,將門帶好,然後點點頭:
“就隻給你說吧——沒有。我的、父親,畢竟我見都沒見過……而且,就算有仇怨,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謝靈韻撅了噘嘴:
“但是爹娘肯定都不會同意的。”
“我也不會一直待在謝家。”
謝淵直接說道。
謝靈韻頓時再度睜眼:
“那你去哪?”
“不知道。江湖?雲山?或許最後也會回到這裡,但肯定不會一直在這裡。”
謝淵搖搖頭。
他的意思很明顯,自己沒在這生長,那些宗族規矩什麼的也管不到他,大不了一走了之。
當然,若是鬨得一拍兩散的不愉快,不再算得家人,謝淵受了多少恩惠,日後會一並還回。
“好吧,走得時候記得帶上我。”
謝靈韻若有所思。
這次輪到謝淵瞪眼:
“帶你乾什麼?”
“我們是最親近的兄妹,自然要形影不離!”
謝靈韻笑眯眯的。
謝淵發現了這丫頭最近老拿兄妹來說事,而且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新點子,一邊說著兄妹啊親近啊什麼的一邊就往他的身上蹭,搞得謝淵常常有些尷尬。
但謝淵一直對她討厭不起來,往往縱容,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對有個妹妹的執念在謝靈韻身上得到了滿足。
雖然知道這丫頭有點鬼心思,但謝淵想著反正兩人不可能,這家夥年齡比自己還小,等再長大些多見幾個青年才俊、世家英傑也就懂事了。
謝淵搖了搖頭,懶得搭理她,見信紙已經乾了,便折好放進信封,準備讓雲竹以他和司徒琴約定的路徑寄走。
謝靈韻偷眼旁觀,眼睛滴溜溜的轉,又好奇道:?“喂,就算你這邊沒問題,人家答應了嗎?會不會隻是你一廂情願,彆人隻是把你當朋友。還是不要盲目自信吧?”
謝淵哼了一聲:
“小手我都隨便牽,有第二個人可以對平西王女這樣嗎?”
“我的手你也隨便牽啊,拿去吧。我答應嫁給你了嗎?”
謝靈韻伸出一隻白生生柔嫩嫩的小手在謝淵的麵前,五指纖長,皮膚白得發光。
謝淵一把拍開她的柔荑,嫌棄道:
“黃毛丫頭,胡攪蠻纏,毛都沒長齊,誰稀罕你的爪子?”
謝靈韻柳眉倒豎:
“說誰毛都沒長齊?你看過嗎就亂說?”…。。
謝淵頓時噎住:
“我說的毛是頭發……不是,你一個陳郡謝氏的嫡小姐,哪學得這些鄉村野語?你也在小石村長大?”
“哼,不要以為你才懂那些。族裡的年輕人誰小時候沒看過小人書?”
謝靈韻不屑道。
謝淵倒是對這些世家子弟有了新的認識,看來也沒想象的那麼高大上。
他莫名想到,若是世家子弟都差不多,那知書達理的王啟詩背地裡也會這樣嗎?
嘶,還挺反差的……
但就算謝靈韻這樣說,以兩人的關係也還是太虎狼之辭了。
謝淵委婉道:
“靈韻,咱倆開玩笑還是注意點,到時候你娘說不定還以為是我把你帶壞了。”
“本來就是,遇到你之前我可不這樣。”
謝靈韻哼了一聲,然後又窮追不舍道:
“會不會人家對你的身份也有些芥蒂?”
這一下頓時說中了謝淵的擔憂,見他沉默不語,謝靈韻瞬間露出了喜色,果然如此!
看來也不是完全有戲嘛!
謝靈韻正自得意,鬆了口氣間,見謝淵眉頭微微皺起,仍在擔心此事,不由慢慢將嘴角也收了起來。
見謝淵心憂,她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很高興。
謝靈韻噘了噘嘴,大咧咧的拍了拍謝淵的肩膀:
“算了,彆想那麼多,把信寄出去再說。
“往好處想,說不定你身不身份的根本沒所謂,萬一彆人一開始就沒看上你呢!”
謝淵扯了扯嘴角:
“那就謝謝你了。”
謝靈韻又和謝淵東拉西扯了一陣,說說族裡趣事,問問謝淵的山野故事,然後探討探討武學,大半天很快過去。
見謝淵躍躍欲試的要準備修煉,謝靈韻隻得起身,告辭道:
“堂兄~!我走啦,下次再來見。”
“下次是多久?”
謝淵斜著眼睛道。
“當然是明天啦!你明天不閉關吧。”
謝靈韻笑眯眯的,拉著謝淵的手臂。
謝淵無奈的搖了搖頭,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敲了兩下謝靈韻的腦袋,道:
“明天中午我讓廚房做你喜歡吃的菜。紅燒豬蹄是吧?嗬嗬,我也喜歡。”
“好耶!”
謝靈韻頓時露出雀躍的神色,蹦蹦跳跳的。
她再次跟謝淵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帶著淡淡的笑容。
紅燒豬蹄?第一次一起吃飯就發現謝淵喜歡了。
她走到大門口,不經意的回身一看,見謝淵還在台階上揮手,不由露出甜甜的笑容,將手舉到最高,用力的擺了擺。
然後謝靈韻轉身,踏出大門,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變得沉靜。
她和謝淵的關係迅速變得極親近,隨時都可以呆在他的身邊,天天都可以一起見麵。
然而即使這樣的關係再為親昵,卻始終有一條顯眼的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橫亙在她的麵前。謝靈韻最想要的,似乎永遠也得不到。…。。
“這東西怎麼就不長進呢?”
謝淵看著【先秦方士手劄】,眉頭微皺。
這些時日以來,他將這當成了每日功課的一部分,可惜仍然沒有進展。
他曾經遣人去公共的藏書樓裡查找先秦方士相關的內容,然而即使在謝家,這樣的東西也十分稀少,寥寥無幾的記載都和謝靈韻跟他說過的差不多。
或許有更高深的內容,但大概是在謝氏武庫的深處,謝淵現在還接觸不到。
自從有了金手指以來,特彆是出現了進度的情況下,這種情況還很少見。
隻能說明自己還沒找到方法,或者達到標準。
謝淵呼了口氣,想到最初的黑天書情況也有些類似,不由有些期待。
會不會這東西的效果也十分拔群,不遜色黑天書?
不,黑天書是傳說中的至寶,一本手劄可能達不到這種程度,但是顯然也是極為不凡的。
謝淵緩緩點頭,肯定要繼續堅持下去,相信總有一天,麵板不會讓自己失望。
隻不過除了【先秦方士手劄】,還有一項渴望已久的也一直沒有動靜。
【佛韻:(7/9)】
他搖了搖頭,這個自然是大概率在謝氏族地找不到的東西。
但是近日他實在是十分忙碌,真沒找到機會出去。
每日早晚的修行不能耽誤,而白天有空時,有兩次他都想直接拉謝靈韻陪他去逛逛那玉佛寺,可是就來了訪客,打斷了他的計劃。
訪客熱情,謝淵也從來沒有不應之理,向來是用更為熱情的方式招待了過去,從來沒有一個訪客說不滿意的。
不過近日來的人已經比謝昀這等強出不少,接近了三變境後期的水平,即使是謝淵也得慎重應對。
要不是謝淵學習能力極強,每次戰鬥之後都會再度複盤,而且每天都有肉眼可見的進步,幾次之後
,迅速適應了這樣的戰鬥強度,才變得行有餘力起來。
謝淵給自己的要求是不動用秘術和殺招,隻憑兵器拳腳以及內外功法迎敵,最大程度的磨煉自己。畢竟他的其他秘法拿來切磋,實在是有些不合適。勝負若分得太快,也沒什麼切磋的效果。
該說不說,謝家的子弟的確不同外界的武者。
特彆是來找謝淵的這些人,都是和謝淵一輩的“年輕人”——
雖然有部分都三十甚至四十了,但對武者和大家族來說,這些都勉強還算得年輕同輩。
在這個年齡及以下成為氣血三變境的,特彆是不到三十的那些,甚至都是夠資格上潛龍榜前列的強者。
隻不過不是每個世家子弟都喜歡去外界爭名,傳承的驕傲有時也會讓人低調而非現眼。
這些子弟的基本功都是罕見的紮實,放到外麵都是同境界中一等一的高手,在謝家卻幾乎人皆如此。
而他們的功法更是威力巨大,出手熟稔且標準,顯然是傳承有序,名師指點,自己也下過苦功。…。。
一代又一代的高手傳幫帶之下,世家的中堅力量很難斷層,便是頂尖高手都層出不窮。
在這些個個都是一流高手的不斷挑戰下,謝淵感受到了戰鬥的爽快,足不出戶就有足夠的切磋磨礪,謝淵直呼謝家不說其他,便是這麼多高手互相切磋也是寶地。
而對其他人來說,卻完全不一樣了。
對這些年輕一輩的三變境高手來說,挑戰謝淵近乎是求存之戰。家族憑空多了一個頂尖天驕的需求口,便是謝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在某些資源上也變得緊俏起來。
畢竟世家家底豐厚,給最頂級人才的待遇就更不會虧待,謝淵自是用都用不完,但短期內的確讓其他一部分人的用度變得緊張。
為了獲得以前甚至更勝的待遇,他們就要證明自己比謝淵更值得,挑戰便是應有之義。
而同樣的,在這過程中,謝淵要證明自己值得這份待遇。
於是謝淵在大院裡沒人來往,不知謝家其他地方的情況,但在大院之外,謝淵的回歸本就是眾人矚目,這輪番上門挑戰已經越傳越凶,近乎整個族地的人都在默默,還有些玩得近的已經私自開了賭檔,押個彩頭。
但謝淵顯然讓不少人輸紅眼了,畢竟他已經十一連勝。
從謝昀第一個挑戰開始,還沒有人勝過謝淵。
如此戰績,讓謝家不少人目瞪口呆。
不少人都以為謝淵雖然名聲在外,但還是族內的子弟更為優秀,隻是沒有出去外麵的平台展示而已。
但謝淵無情的擊碎了他們的臆想,證明了即使是陳郡謝氏的天才們,麵對他也得低眉。
他才突破不久吧……消息保真,他就是在今年的萬妖山中才突破的。
無數人臉色怪異,向來隻聽三房的佳孫去陳郡挑戰武館越級勝敵、七房的驕兒遊曆江南,連戰連捷。
結果自家人在謝家族地內被人刷戰績,這還是頭一遭。
在他們眼中,謝淵至少功夫培養的方麵,還算是外來者,跟自幼生長在謝氏的不太一樣。
故而出於樸素的情感,許多人在壓寶時,還是壓得謝淵的對手勝利更多一些。
然後大敗虧輸,再押再輸,最後破口大罵,直言莊家是割韭菜的,再玩就是狗。
對謝家的老爺們來說,輸錢是小事,但丟了麵子、失了眼光卻是大事。他們紅著眼睛,一直希望謝淵下一場就輸,然而謝淵總是不讓他們如願。
“十三叔,這次還押誰?”
一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笑道。
眉毛都發白、精神卻矍鑠的老者哼道:
“那謝淵小子在外麵長大,我就不信他能勝過我謝家所有人!
“我押謝淵勝!”
中年人失笑道:
“十三叔,言行不一啊您老。”
老者摸著胡子:
“你嬸就給我留了這麼點零花,之前就輸光了。這已經是藏得最後的,不成,還得賺一點,不然明年出新的玉雕就沒底氣跟那些老家夥爭了——這次挑戰者是誰,小家夥們有消息了嗎?”…。。
中年人咂咂嘴:
“正想勸您看了再做決定。明天要上門的,是這小子。”
老者看了一眼中年人手中字條上的名字,頓時挑了挑眉:
“謝淳?庚醜天才兄弟中的弟弟?”
“正是,終於輪到他們出手了。故而這次謝淵的賠率,比之前還要降了許多,幾乎回到剛三四戰的時候。”
老者白花花的眉頭微顫,似乎陷入了激烈的心理鬥爭。
他想了想,毅然決然的摸出一把金葉子,道:
“那就押謝淳!那謝淵小子在外麵長大,我就不信他能勝過我謝家所有人!”
“好嘞,這就跟您老記著。”
這一幕在謝家好幾個地方上演。家規雖嚴,小紈絝變成了老紈絝,喜歡玩兒的東西不變,總有法子。
翌日。
謝淵正在屋裡打坐修行內功,正臻空靈之境,忽然眉頭一挑,感覺到大門外麵來了不少人。
這感覺一放即收,謝淵瞬間失去了對外麵的感覺,不由陷入沉思。
“謝淵,出來一戰!”
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響徹了這座大院
,頓時打斷了謝淵的感觸,徹底抓不住這靈光一閃的領悟,不由眉頭一皺。
那種感覺,肯定跟宗師的境界有關,難得有所領悟……
謝淵麵色有些不好看,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他走出房間,走到大廳外麵的台階之上,俯視下麵,發現雲竹已經攔住了一堆謝家子弟,低聲解釋:
“我家少爺這個時候在早課,還請淳少爺息聲,稍坐飲茶。院裡的深山翠正值好季節,茶香……”
“那深山翠,我院裡的都用完了。”
先前那道聲音重重一哼,然後霍然抬頭,看向出現在上麵的謝淵:
“謝淵,聽聞你最近戰績彪炳,連戰連捷,我謝淳特地來討教一二!”
謝淵聞言,頓時恍然,怪不得氣勢這麼出眾,周圍的跟班有這麼多,想來是許多跟著來看熱鬨的。
他們稍長的一代裡,有一對天才兄弟,大哥叫謝惇,和謝維齊名,兩人現在都是族內最接近宗師境界的年輕人之一;二弟叫謝淳,就是眼前之人,天賦不輸大哥,不過年歲稍輕一些,境界也低了少許,但穩穩的是三變境後期,實力十分強悍。
謝淵拱了拱手,平心靜氣道:
“淳兄大駕光臨,謝淵歡迎之至。”
旁邊不少人眼皮一跳,這謝淵最近都是這一套說辭。
嘴上十分歡迎,手上毫不留情,好多人站著進來,飛著出去,故而這套歡迎詞已經讓他們有些應激。
但謝淳與之前的都不同,這些人都是想著,要是謝淵還像之前那樣,今天指定是要吃大虧。
謝淳麵無表情道:
“你也不用虛情假意,大家都知道來是為何。我這護身玉佩,是父母給的防身寶,啟動之後,一炷香以內,任憑宗師以下全力攻擊絕不會碎;但一炷香以後,防護就消失,再也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