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你是見過爹娘牌位的,上麵沒有刻上姓名,就連墓碑也是一樣,他們不是無名氏,卻永遠不能以真名示人,顧氏的這片江山,根本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子延,你難道忍心叫爹娘地下難安嗎,沒有名字,閻羅王問話時,他們該怎麼答。”
陸子延沉默半晌,才道:“倘若我有辦法,替爹娘討一個說法,你可願意暫時放下仇怨。”
“你要跟狗皇帝表明身份?”
陳子昭輕笑一聲,道:“子延,你實在太過天真,你以為人人敬你怕你,真的是因為你嗎,不是,那是因為你是侯府少爺,是名門望族,一旦被冠以前朝餘孽的名號,你就會從人中龍鳳,轉眼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聽哥哥一句勸,千萬不要做傻事。”
陸子延道:“在我看來,你做的事才是傻事。”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道:“你說過,答應了爹娘要好生照顧我,倘若我因為你發生意外,以後你有何麵目見爹娘?”
陳子昭蹙起眉,道:“我說了,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哥哥不會讓人傷你分毫。”
“倘若發生了呢,以陸凜的手段,尚且讓你得手,把我擄來這裡,你又怎麼能保證,自己鬥得過顧琛,護我周全。”
陳子昭臉色微沉。
陸子延扯著他的衣袖,不讓他逃避。
“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完全說得準的,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知道有多危險,你自己冒險便也罷了,偏還要將我拖下水,這就是你說的‘好生照顧我’?”
陳子昭這才發現,這孩子主動留下,並不是打算受他要挾,而是打算用自己做籌碼,反過來要挾他。
兄弟二人兩相對視,皆是倔脾氣的人,最終又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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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日,正是三月末,四月初始,乍暖還寒時候。
天微微亮,宮廷三千儀仗停在相府門前,美貌的宮女侍婢成群,金吾衛更是處處把守,閒雜人等禁止接近,整條街道堵塞不通,禮炮聲聲震天,其陣仗可謂空前絕後,即便是皇帝即位大典,也不曾這樣熱鬨過。
要不是晟王爺跟葉相兩人極力阻攔,顧琛甚至想親自出宮迎親,他早等不及要見他的皇後。
葉重錦穿上宮中送來的大紅鳳紋錦袍,腳上穿著雲紋赤紅蟠龍靴,頭戴金色華冠,一根紅色玉簪斜插入髻,在幾個嬤嬤的攙扶下,踏上禦.用鑾駕。
葉岩柏和安氏攙著葉老爺子,幾人立在門前,勉強露出笑臉,該叮囑的,早已經叮囑過了,剩下的也唯有祝福了。
宮人高喝:“起駕——”
葉重錦緩緩打開掌心的字條,是宋弈傳來的。
果真,安家那邊有動作了。
他朝立在一旁的兄長使了個眼色,葉重暉微微頷首,命人去西院查看,不出所料,沈明的房間已經人去樓空。
葉重錦坐在鑾駕上,手指搭在手背上,輕輕點著,眉眼間皆是笑意。
魚已經上鉤,該收網了。
康壽院。
一個侍衛打開一間儲物間的門,走了進去,他的相貌平平無奇,是那種看過一眼,就會立刻忘記的存在,隻是右臂的位置有一些乾癟。
他打開角落裡的一個落了灰塵的黑色木箱,眼裡劃過一絲笑意。
正在此時,身後的門砰的一聲打開,走進來一行人,為首之人正是葉三。
男人瞳孔驟縮:“怎麼會……”
葉三道:“你當然覺得驚訝,按照你的計劃,我和其他兄弟應該中了迷煙睡死過去。正如你猜到二少爺帶去的聘禮有詐,二少爺也料定你會做內應,隻是沒想到,你連這個地方都能找到,接應你的人已經到內院了?”
那侍衛撕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既不屬於沈明,也不屬於寒煙的臉,他笑道:“是,今天這幾樣東西我必須帶走。”
“這隻怕由不得你。”
接應寒煙的人很快趕到,雙方在這間彆院裡廝殺起來,很快滿院子血腥味。
一個年少的孩子緩緩走來,卻是陳子昭身邊時常帶著的書童,道:“寒煙公子,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寒煙問:“怎麼連你也來了,誰來保護少主的安危。”
小書童笑道:“這件東西乾係重大,不容有失,少主讓我前來幫忙看顧一二,隻是此處不是敘舊的地方,且隨我來。”
寒煙拿上那幾樣東西,與他一道離去,葉三見他們得了手,忙出手阻攔,不想那小書童隻隨手一掌,他便往後退了七、八步,吐出一口血沫。
最終眼睜睜看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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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宮門,鑾駕繞了一圈,最終停在紫宸宮前,宮婢宮人列成整齊一排,等候鳳駕。
幾位嬤嬤掀開簾幕,恭敬道:“啟稟鳳君大人,紫宸宮已到。”
葉重錦應了一聲,正要踏上腳凳,忽然腳下懸空,一人扣住他的腰身,把他抱了下去。
葉重錦輕呼一聲,顧琛一愣,卻見小孩衣袖裡掉出一堆東西,什麼折扇,畫卷,還有一幅字畫,中間還夾雜了幾塊糕點。
顧琛:“……”
紫宸宮前,宮人們齊齊低下頭,恨不得即刻成了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