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葉家那位二公子實在生得漂亮,一副金玉的皮囊,但內裡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以今上之文韜武略,自然是瞧不上的。
宴席過半,顧琛按規矩封賞了葉家,隻是葉相已然位極人臣,安氏也早有了誥命在身,葉重暉更是年紀輕輕,出入內閣,這一家子,再沒什麼好提拔的,隻賞了一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一時間,不少人打算看葉家的好戲,也有人起了心思。
葉重錦不讓顧琛飲酒,他隻好看歌舞,但瞧著這些歌姬搔首弄姿,隻覺得礙眼,方才懷裡摟著一塊天上瑤池的玉石,此時看彆人,便都成了地上的塵埃,多瞧一眼都覺得厭煩。
他四下環顧一眼,今夜除了鎮遠侯被他圈禁在侯府,彆的人大多都在,隻是缺了莫懷軒。
莫懷軒一向妥帖,既然缺席,想來是有要緊事,隻是什麼要緊事,竟連他這個皇帝都不知情。
這時,有人呈上一份密報,他拆開掃了兩眼,而後冷笑一聲。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極有威懾力,大殿內的歌舞全都停了下來,舞姬們跪在地上,求陛下恕罪。
推杯換盞的大臣,其樂融融的皇室親貴,就連在上座用膳的太後,和太皇太後,全都露出一絲謹慎。
穆太後道:“皇帝,何故發怒,不知是何人惹得你不悅。”
顧琛未言語,但在座眾人已經猜想是葉家那個被寵壞的次子,惹惱了皇帝,什麼天賜良緣,都比不上帝王之心。
穆太後也知道封後大典的事,先前有人求到慈寧宮,請她做主,她一向不敢插手皇帝的事,也忌憚葉氏一族的能量,因此隻裝作不知。
隻是,此時已經容不得她裝傻了。
穆太後勸道:“這大好的日子,萬事以和為貴,鳳君年紀尚幼,便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皇上也該寬容一二。”
顧琛擰起眉,道:“母後這話,兒臣卻是聽不懂的。”
一字一句,宛若重錘捶在眾人心上。他一貫氣勢極強,霸道凜然,此時一顯露不悅,已經有不少人冒出冷汗。
卻聽皇帝沉聲道:“鳳君怎會有不好的地方,這種話,母後以後不要再說了。”
“……”
文武百官全都跟傻了似的。
穆太後聽罷,從來都沉靜的麵龐都有些掛不住,道:“既然鳳君沒有不好的地方,今日這封後大典……”
顧琛道:“鳳君自小體弱,有不足之症,朝服冠戴又素來沉重,害他吃了不少苦頭,封後大典,祭祀朝拜實在繁瑣,他身體恐怕撐不住,倘若在途中出了岔子,豈不是對先人不敬,故而免了這些俗禮,日後身子好了再補上。”
穆太後呐呐道:“日後再補?……”
顧琛頷首:“正是。”
啪嗒一聲,有人不慎打翻了酒杯,殿上一片死寂。
葉岩柏忍不住低笑一聲,他為官數十載,還是頭一回,覺得這朝堂甚為有趣。
太皇太後在一旁聽得臉色發紫,她活了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荒唐之事。偏偏無從發作。
皇帝自願寵愛鳳君,本就無可厚非,再者說,那孩子的娘家是葉家,若是發作,便是兩邊都不討好,既讓皇室臉麵不好看,又惹得清流一脈不喜,畢竟皇帝口口聲聲說了,那位葉家公子身子不好,體弱得很,若是抓著不放,豈不是說自己惡毒,不知變通。
她問:“既然如此,皇帝方才的怒氣,不知從何而來。”
顧琛將手中的密報放在一旁,看向麵色慌張的柳知周,道:“柳卿,你看上去臉色不大好看。”
柳知周連忙跪伏在地,道:“啟稟陛下,臣隻是多飲了兩杯,並無大礙。”
顧琛道:“是麼,朕方才收到莫卿密報,說在城外龍址山抓到一批前朝亂黨,裡麵有你的人。”
“陛下,絕無此事!臣冤枉啊陛下!必是有心人栽贓陷害。”
顧琛道:“口舌之辯終究難以服眾,不如就由你來做主審,三日之內查出幕後主使,給朕一個交代,否則,無論是你,還是那批亂黨,全部格殺勿論。”
柳知周咬緊牙關,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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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這怎麼可能……”
“柳大人也不知是怎麼觸怒龍顏的,這分明是必死之罪。”
“誰讓他跟前朝亂黨扯上乾係,隻能怪他命不好,著了賊人的道。”
從萬華殿出來,一路議論紛紛,晟王爺眯著眼睛,對葉岩柏道:“葉相有何高見。”
葉岩柏道:“高見談不上,隻是本相以為,陛下英明神武,絕不會濫殺無辜,一切真相,三日後自會見分曉。”
晟王爺略一頓,隨即哈哈大笑,道:“葉相所言極是。”
等他離去,葉岩柏皺眉問:“他笑什麼。”
葉重暉沉默片刻,道:“父親從前很瞧不上陛下,如今倒是滿口誇讚。”
“……”
葉岩柏噎住,好像的確如此,莫不是嶽丈看女婿,越看越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