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嶧山回來, 顧琛便暗中派遣了大內高手,去山中尋找入口。
奇怪的是,當年前朝皇帝曾經派人進過龍脈, 取出過一部分寶藏,如今就在安家的地宮下, 可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 都不曾記載過, 朝廷派人進過這座山搜查過。
東嶧山高聳險峻, 且入口單一, 若往來運輸寶物, 是瞞不住的。
那麼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進東嶧山有彆的入口,二便是龍脈根本不在此處。
這件事尚且沒有著落,轉眼入了冬, 按照先前與葉家人的約定, 阿錦每年冬天要回津州的。
葉重錦自然是高高興興, 準備回津州探親, 顧琛卻鬱悶了, 因為東郎國的使臣不日便到,一國之君,自然是要留在京城接受朝拜的。
是夜。
顧琛又替葉重錦檢查了一遍行囊,叮囑道:“朕年後就去津州, 阿錦隻安心等朕去接。”
葉重錦點頭應好。
這孩子越乖巧,顧琛心裡越發不舍, 把人抱在懷裡,狠狠親了一通。
葉重錦笑話道:“當初你拋下我,一走就是七年,如今怎麼反倒舍不得了。”
顧琛道:“那時阿錦年紀小,朕稍與你親近一些,都隻覺得自己犯下大錯,不如去邊關,眼不見為淨。”
葉重錦聽了,赧顏道:“你這人……”
顧琛歎道:“隻可惜塞北的韃子不經打,沒幾年就潰不成軍了,朕一旦得空,就不自覺想起阿錦,想著阿錦有多高了,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纖弱,可曾犯病,有沒有……心儀的姑娘,越這樣想著,便越是難熬,索性一路追進大漠,日日風沙作伴,倒是好受一些。”
葉重錦抓住男人的一縷墨發,用桃木梳細細梳理,麵上瞧不出什麼情緒,隻問:“那你可知我那時在想什麼。”
顧琛一愣,道:“阿錦身邊既有父母、兄長,又有摯友作伴,想來,該是無憂無慮的。”
葉重錦輕笑一聲,道:“你當真是這樣以為的?”
顧琛亦彎起唇,道:“朕心裡,自然是希望阿錦念著朕一些,隻是你那時,對朕總是冷淡,大約也沒什麼感情。”
葉重錦放下桃木梳,臉貼在男人烏黑的發絲上,低喃道:“我有時夜裡做夢,會夢到你。”
顧琛問:“夢到朕什麼?”
葉重錦道:“我也說不清,有時是前世的你,有時是今生的你。有時,我看到你在梨花樹下,對我展顏一笑,有時,是你在沙場上浴血奮戰,一襲黑衣被染得血紅。醒來時,我心裡很怕,和師父說想學奇門遁甲之術,那樣,即便你在千裡之外,見不著你,我也能知道你過得很好。”
說起這些往事,他心裡也覺得不自在,但有些話,不說出口,彆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他緩緩道:“我那時……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但心裡,也是掛念的。”
男人的黑眸緊緊鎖著少年的麵龐,半晌,他把人攬入懷中,低笑道:“阿錦,你再說下去,朕可不會放你走了。”
葉重錦便推開他,轉身去清點禮物,笑道:“這可不行,大半年沒見著爹娘、祖父,還有哥哥,他們一定想我想得緊了,雙生子也快滿周歲,我這個哥哥可不能缺席……”
他自顧念叨著,顧琛看著他認真的側顏,唇角噙起一抹淺笑。
***
津州。
大邱百姓中流傳著一句話:文不過津州,武不過金州。金州乃是一座臨近塞北的州城,曾出過許多名將,例如本朝最有名的不敗神話——孟霆威老將軍,祖籍便是金州。
至於津州則更是有名,百年書香氏族,葉氏一族的族地,至今已有百年曆史,天下文人學子拜學學問之聖地。
一輛簡樸的馬車踏進城門,車裡卻彆有洞天,鋪著兩三層軟墊,一個鎏金獸耳暖爐在角落裡供暖,少年穿著一身雪白的狐裘大氅,靠在一頭打盹的大白虎背上,自顧看著書。
車外,一名青衣男子小聲道:“主子,到津州了。”
葉重錦便掀開車簾,向外看去,這裡的氣候比京城溫暖一些,雖然入了冬,卻並不寒冷,路上行人大多帶著書生氣。
他朝外道:“宋弈,慢著些,路上都是些溫吞的文人。”
宋弈應答一聲,緩緩降下速度。
因著葉重錦隻在年幼時回鄉祭祖,多年不曾回來,竟有些不認得路了,宋弈便在路邊停下問路。
被問路的書生聽到他們是從京城來探親的,便親切地替他們指路,不多時,便找到了葉氏的祖宅。
這宅邸與京城的相府比,雖然奢華氣派上比不了,但百年的書香沉澱,雕欄畫棟,風亭水榭,處處古樸、端莊。
葉家人早盼著他來,卻不知道,他會悄悄過來。
安氏正在哄雙生子入睡,卻聽下人來報,說二少爺來了,還當自己聽錯了,那丫頭又重複了一遍。
安氏眉頭一蹙,道:“你這丫頭,休說渾話哄我,我家阿錦……”
這時,葉重錦掀開簾帳,走了進去,喚道:“母親,誰說渾話哄你了。”
安氏愣了好片刻,心中百感交集,她的阿錦不過大半年沒見,卻又長高了許多,已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葉重錦握住她的手,問:“母親見到阿錦,難道不歡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