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剛剛的講述太過沉重,也許是因為這裡就流淌著靈能本來就帶著淡淡的憂傷。
辭彆了曬太陽的老人之後,複仇小隊的所有人的情緒都有些低沉。
翁庫沃沒有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一樣能用靜悄悄的黃昏,展示這場戰爭的殘酷和無情。
自諾克薩斯入侵以來,不僅是直接遭受了戰火波及的納沃利地區民生凋敝、兩界失衡。
哪怕是遠離戰火的區域,也一樣在各種方麵都遭受著戰爭所帶來的深刻影響。
被視為“豐饒之地”“初生之土糧倉”的翁庫沃,由於大量青壯參加了納沃利兄弟會、走上了納沃利前線,這幾年收成銳減。
放眼城鎮之內,無論是市集還是街坊,所見的大多是些老人,仿佛整個城市都和這些老者一般行將就木。
坊市之間,除了維持生活必需的糧店、菜攤和雜貨鋪之外,很多哪怕是臨街的商鋪,也根本就沒開門。
走在路上,甚至迪恩還見到了幾個完全破敗的庭院。
這些庭院漆麵的大門已經散架,露出了其中的滿園狼藉。
精心平鋪的地磚縫隙內,各色植物倔強地生長而出,低矮而執著地怒放著。
水井已經成為了鳥類的固定飲水點,不少羽色豔麗的鳥兒一麵引吭高歌,一麵將井台當做舞台,一抖一抖地展示著自己華麗的尾羽。
如此情景之下,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銳雯,胸口都仿佛被堵住了一樣——死亡會讓她麻木,但沉寂卻會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銳雯想起自己兒時所在的特裡威爾,想起了那裡的國營農場。
翁庫沃並不算大,麵積和特裡威爾國營農場差不多。
這讓銳雯忍不住產生了疑慮:如果農場裡的其他孩子都和自己一樣,為帝國踏上了戰場,然後或是犧牲、或是遭遇背叛,那最後農場的煮飯嬤嬤,是不是也會和街邊曬太陽的老人一樣,哪怕暮色降臨,也依舊沉默地倒在躺椅上?
農場的食堂之內,是否還會準時準點地燃起柴火、升起炊煙?
銳雯想要告訴自己,自己過去這麼多年的津貼都寄回了特裡威爾,那裡的孩子應該不會和自己之前一樣,隻有逢年過節才能見到油花。
這曾經是她無數次踏上戰場之時的精神支柱,於她而言,奮勇殺敵為的從來都不是成為貴族、成為大人物,而是讓特裡威爾國營農場每個人的餐碗之中,多上一點油水而已。
銳雯曾經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她甚至曾經想過,有朝一日等自己退役了,就帶著戰團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回到特裡威爾,回到那個貧瘠的農場頤養天年。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煉金毒氣彌漫的時候,徹底化為了泡影。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帝國其實從來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存亡、幸福與否。
對帝國而言,自己——甚至農場內的所有孩子——都是燃燒的柴薪,用粉身碎骨所發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音,支撐著帝國的戰車轟隆隆向前駛去。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