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叫服務員將這盤菜拿開,麵前就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手背青筋凸起,蓬勃有力。
順著手指向上望,謝行繹拿著公筷,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挑去周頌宜不愛吃的食物,優雅從容,仿佛在做什麼精細的工藝活。
“謝謝。”
事實上,這樣的事,他已經做過不止一回。
“菜品還合胃口嗎?”一雙塗著暗紅指甲油的手搭在了周頌宜肩上。
周頌宜身形微頓,反應過來後抬頭看向來人。望著眼前出現的,與身旁人極其相似的麵龐,她立馬放下餐具輕聲喚道:“茹姨。”
謝韋茹穿著一身與指甲油同色的暗紅魚尾長裙,絲綢衣料映著流水般的光澤,耳垂上墜著一顆碩大的祖母綠水滴型耳飾,稍一偏頭就隱在深棕色長卷發中。
紅配綠的扮相也不顯得俗,反而貴氣十足,也讓她氣場更加強大。
謝行繹的長相,有百分之八十都遺傳了他的母親。
“好久沒見泱泱,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說罷,她又看向謝行繹,故作嚴肅道:“阿繹,早就同你說過,討女孩歡心要從細節入手,你這樣的態度,可一點也不招女孩喜歡。”
字裡行間都在責怪謝行繹不會主動。
周頌宜眨眨眼,在心裡悄悄反駁謝韋茹剛才的話。
雖說追女孩要拿出十足的心意,但謝行繹應當不必用普通人的那套標準來評定吧,他單單站在那,什麼都不用做,光一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做派,同樣很招蜂引蝶好不好。
不過現在,謝韋茹還真是誤會了謝行繹。
她側頭輕聲說:“阿繹有給我帶禮物。”
謝韋茹笑著拍了拍周頌宜的肩:“這就開始向著他了?”
周頌宜百口莫辯,剛要說些什麼,謝韋茹就將她輕扯著靠近謝行繹。
“你們倆也很久沒見了,這兩天就當放個假。今晚就搬去江心洲那套住,生活用品都準備好了。”
顯然是有備而來。
身旁人明著在享用美食,實則在關注著這邊的一舉一動。周頌宜完全僵在原地,顧不得管那群看熱鬨的。
謝行繹才剛剛回國,他們都將近半年未曾見過麵了,一見麵就要同居,這算什麼事嘛。
開口拒絕正要說出口,就聽見謝行繹低聲應下:“知道了。”
不可思議張開嘴,又莫名其妙地朝謝行繹望去,周頌宜拿腳尖踢了踢他:“你怎麼答應了。”
“長輩的話,哪有拒絕的道理。”
你拒絕的事還少嗎?
周頌宜隻想回一句放屁,她忍不住懷疑,謝行繹是不是在開玩笑,亦或者為了息事寧人,不得已才答應了這樣無理的要求。
她低頭戳了粒蝦仁送進嘴裡,祈禱著待會可以渾水摸魚讓謝韋茹忘記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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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了足足三個小時,終於到了最後環節。
六層的巨型蛋糕被推至北邊落地窗前,奶油花紋華貴繁瑣,樣式並不符合謝行繹的風格,但勝在好看,推出來的一瞬間就讓人食欲大增。
窗外煙花適時綻放,侍從將廳內大燈關閉,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
按照流程,該許願了。
其實謝行繹並不熱衷於這些虛妄空無的事,在他的世界觀裡,想得到的一切都該爭取,而不是將希望寄托於他人。
但麵對起哄,他還是無奈地抬手閉眼,在劈裡啪啦的煙火下許願。
橙紅火光在黑夜中起舞,絢爛花火充當背景,於黑藍天空漫出五彩劃痕,又轉瞬消失。
“生日快樂!”有人起了頭,周圍接二連三傳來祝福。
氛圍至此,謝行繹不得不喝,他舉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將剩餘的酒一飲而儘。
喉結滾動,曖昧燈光下格外性感。
周頌宜與他挨得極近,視線不
自覺被吸引。
感受到周頌宜的目光,謝行繹抬眼朝她望去,又在下一秒移開。
一瞬間,醇香酒味伴隨著廣藿香和清冷的梵香鑽入她鼻腔,硬朗的烏木氣息與她身上濃烈的暖甜玫瑰香融合,居然意外合拍,一點不突兀。
周頌宜抿了抿唇,又由這香氣,莫名其妙聯想到謝行繹本人。好像無論何時何地,哪怕舟車勞頓一整日,他始終可以展現出一副完美模樣。
可周頌宜分明記得,早幾年前,謝行繹的行為性格,還是能抓出幾分桀驁與叛逆來的。
她似乎從未,也不曾想了解過他。
幾杯酒下肚,謝行繹已有幾分醉意,他抬腕看了一眼時間,已過淩晨。
謝行繹作息一向很準,今天已是例外。他微微側身,向不遠處的周頌宜投去目光。
周頌宜感受到謝行繹的目光,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掙紮般地瞥了一眼周祁聞。
她是真不想這樣跟謝行繹回家。
環住周祁聞的胳膊,小幅度地晃了晃,周頌宜拿出殺手鐧撒嬌大法:“你們就這樣著急把我賣出去,也太不講道理了。”
語氣嬌俏,讓人很難拒絕。
“泱泱,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更何況,放眼整個京州,除了阿繹,沒人配得上你。”
“但是……”
周祁聞狠心將手抽出,無奈歎氣,“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這事果真沒有挽留的餘地了,周頌宜更是泄氣。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將自己往謝行繹那送。
心不甘情不願地朝謝行繹走去,頗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陳紹安表情更是誇張,他拿手肘碰了碰周祁聞,不可思議道:“你妹妹為什麼要跟著謝行繹走?”
周祁聞表情好不到哪裡。
他並不認為這是個好妙招,也並不覺得兩人一定合適。
雖然他和謝行繹從小一起長大,清楚謝行繹的人品實力都是上乘,但頌宜嬌貴任性,適合她的應當是嘴甜討巧那類,謝行繹顯然並不適合。
可兩人的婚事已早早定下,出爾反爾實在不仁義。
周祁聞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湧上萬千思緒,他沉默片刻才說:“如你所見,培養感情。”
陳紹安笑著搖搖頭:“這算什麼事。”
即便早就會預料到這一天,但還是覺得這樣的畫麵有些割裂。
一個沉穩正經,完全不會哄人的大少爺,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陳紹安上下打量一番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歎了口氣。
還好謝行繹對周頌宜並不感冒,要不然按照他的性子,大小姐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