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道觀依山傍水,四周古木參天,裡麵亭台樓閣,回廊曲折。
陳恪站在這棵大樹下仰頭看去,隻見龍蟠虯結,鬱鬱蔥蔥,輕輕吸口氣,一道盎然生機進入體內。
這時已是深秋,但這棵大樹的葉子仍然翠綠。
帶他倆進來的青年道士見他站在樹下不走,輕聲說道:“今年很是奇怪,這棵大樹至今也未葉黃落地,師父說:‘樹現奇景,必有奇兆。’”
他輕輕點頭,邁步往前走去。
他不說話,卻心知這棵大樹與他有緣,熟悉的氣息讓他好似看見那棵巨樹的影子。
但它不是那棵巨樹,他知道。
這時的他已經心靜如水,隻想完成眼前的任務。
人隻能活在當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下一刻活得更好。
他想好好地活到下一刻,就要去完成當前的事。
當前是他必須說服火龍道長出山,那個修善和尚很厲害,他沒把握戰勝他,就要說服火龍真人親自出手。
他想好了說辭,火龍道人極想成為火龍真人,就需要大功德的支持,沒有哪項功德比利國利民更大的了。
他有這個信心,從邵雍的嘴裡知道魏離道人也想這麼乾,他想找到蓮蒲就必須拿下修善和尚。
帶著這份信心陳恪走進這座修心齋,見三個老道士盤坐在太極墊上。
他的麵子夠大,陳摶老祖的三大成就最高的弟子火龍道人、張君來道人、魏離道人要與他談談學識,主談者卻是張君來道人,“道既為辦法,有何辦法入道?”
這是他在興京辯論時回答張潤的問題,“道既為辦法...”張君來用他的答案作為問題。
而他鄭重回道:“老祖以睡入道,三位道長卻未采取此種入道之法,足見已入道了。”
“而以弟子所言,求道必以天地為根、萬物為本,在萬物中人是最根本的。”
聽他回答完畢,火龍道人和魏離道人麵無表情,而張君來道人卻沉吟一下緩緩問道:“以人為本,都是炎黃子孫,不應眾人平等嗎?何來漢人、遼人、黨項人的區彆?”
這個問題就比較具體了,也是他擅長的,鄭重回道:“眾人平等隻有相對沒有絕對,各族平等隻在國家一統後方能實現。”
“以大盛王朝為例,契丹人、黨項人,甚至高麗人均可入朝為官,那時的不平等隻是利益的壓榨,與民族無關,漢人不是同樣受到殘酷的壓榨嗎?”
“而以民族之名割據一方或起兵叛亂,隻是利益者的需要,還是與民族無關。”
“他們一方麵拒絕漢學教育,拒絕各種格物知識的傳播,一方麵指責朝廷歧視他們,不給他們入朝為官的機會,不給各族富裕的生活。”
“這是那些利益者慣用的伎倆,隻想保持自己的統治而已,何曾替族民著想?”
“所以消滅元遷叛亂,才能拯救黨項各族民眾。打通絲綢之路,才能使黨項各族民眾生產的物品流通起來,他們生活富裕,就會讓孩子們學習知識,實現良性循環。”
聽他坦言自己的理想,殿內再次靜寂下來。
過了好一會,張君來道長方才緩緩說道:“你的理想未必能夠實現。”
張君來道長以品德高尚著稱,卻也是個實在人,坦然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也坦言:“我來就是為實現理想,按自己的辦法一步步地做好,不就是道嗎?”
他說了一句雙關語,明指前來拜見三位道長,暗指自己來到這個世界。
這時的他放下了那道牽掛,父母在農學院繼續研究麥穀,還有一座曆史研究學院等著他以高分考入。
不管這道景象是不是那股神秘力量給他畫的大餅,都是他要堅持的最高理想。
想實現這個最高理想,他就必須在這個世界努力去做。
當他走出修心齋時,那股最後的矛盾已經灰飛煙滅,站在這棵大樹下仰望樹頂,好似聽見兩道無比親切的聲音傳來。
“兒子、努力去做吧,爸和媽媽在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