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風沙裡的一劍(1 / 2)

庚子九年,春至新象生,正當那位年輕公子攜其心愛女子於京城欣欣然共度春節良辰之際,那名腰配一柄黑刀的白衣年輕人已然踏入了兵荒馬亂的西北荒漠之境。

根據承天司的情報,南宮少卿的此次南下本來特意選擇了避開中原“江湖戰場”和西北“軍伍戰場”的偏僻路線,就連沿途換馬都極為隱蔽地交由各處的明文閣諜子去辦,以保證南宮可以悄無聲息地南下,在合適的時機出其不意地潛入敵軍背部,起到一錘定音扭轉戰局的效果。

隻是很可惜,這招劉子明的妙手“暗子”被那則明文閣探子新送到南宮手裡的消息臨時打亂了計劃:大年初一,嶺南白象軍的八千步卒的調動以及仙子林高手遊曳西北,從種種跡象來看,對於江湖高手繞背襲擊朝廷征南聯軍的企圖,秦清泉早就防備,且已經在所有接近戰場的沿線關隘都布下了天羅地網,除了那些個秘殺堂的宗師基本上傾巢而出外,還有新成立的攝武營散兵遊勇充當斥候,沿線搜捕追殺漏網之魚。

這不短短兩日,南宮少卿和偽裝成商戶的天雷門一行人就遭遇了不下六次的高手刺殺和三輪的騎兵掃蕩,天雷門這邊傷了八名高手,好在並未有人員折損,可眼下所有人也知道他們一行既然已入兵荒腹地,就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不可能回頭了,且眼前的路隻有一條能安全地繞過這些兵家眼中的“必死之地”。

儘管南宮心裡並不想走這條路,也不想進那座城,更不想和那個身為城主的中年男子再生出什麼過節,可如今率領門人“借道而過”也是沒法子的事。

一行人車馬來到城下,白衣刀客走下來抬頭依稀可見被黃沙漫漫包裹的雄城輪廓,這座橫亙西部群山峻嶺之間的西北門戶重城,叫做鴻鵠城!

城主可以說是南宮少卿名義上的親戚,卻在入城道上禦筆寫下“腹姓南宮,不可入內”字跡娟秀蒼勁有力的四個劍刻大字,論其筆力雄偉鋒銳,可與冷雙兒在青龍湖蒼梧山壁上刻下“大湖借道”四字相提並論,冷雙兒以劍為筆寫字是占了伏羲劍天下第一鋒利的便宜,要知道,鴻鵠城中的這八個字是洛城主當年因女兒跟南宮家的少主跑了之後一怒之下,雙掌撼起大漠,以黃沙為刀寫就,就這份氣魄來說當是西北第一風流!

此時南宮一行人想借道而過難如登天,且不說白衣刀客此時身負南宮家主的身份與洛家恩怨難消,就這個沙漠一帶的總體局勢來,城主大人庇護下的鴻鵠城也不歡迎外來人,要不是正值年關,不宜殺戮,光是這些身份不明的天雷門人的逼近,隻要他們踏足方圓幾裡的雷池之地就夠給守城將士們一個萬箭齊發的理由。

一行人隻好在城門處找了個靠近水源的地界歇腳以商量對策,天雷門那個叫做徐雷池的年輕刀客遞了一捧用荷葉盛放的甘甜露水到南宮麵前,咧嘴笑道:“畢竟身為親戚,不然門主你尋個人情?咱麻溜地走,不在城中停留。”

見白衣刀客搖了搖頭,長相酷烈的雷敬瞪了年輕人一眼,沒好氣道:“雷池你小子是不是練刀練傻了,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呢,沒看見門主正為了這事煩心呢嗎?”

徐雷池一臉無辜道:“就問問嘛,不行咱拔腿就走,問個路而已我就不信那個洛無雙什麼的身為武評榜上十大高手還會跑出來追殺我們。”

南宮少卿看了一眼風沙滾滾的遠方,淡然笑道:“還,真有可能。”

徐雷池目瞪口呆,縮了縮脖子,“不是說洛家洛無雙風流天下嘛,怎麼會這麼沒有高手風範?這算什麼?以大欺小?”

南宮少卿想了想,平靜道:“雷池,我想你搞錯了,洛大家的風流那是應對江湖中人比武切磋的那一套,眼下邊關打仗,遍地狼煙,我們這些失去了大軍庇護的遊士和狼寇無異!洛家的黃沙鐵騎雖然與白駒城的燕王鐵騎一樣對那座朝廷兵部聽令不聽宣一般不會主動出擊,可難保不會因我姓南宮的緣故殃及魚池,把你們全部當是侵犯者宰了!”

年輕麻衣刀客拍了拍腰間的天雷刀,“門主你都天下第六,還怕洛無雙這個天下第七?咱要是強闖的話有門主拖住那洛無雙,我就不信城中還有誰能擋住我們的天雷刀!”

一線天峽穀一戰後大傷初愈的長老雷敬氣得想一腳踢死他這個家夥,沉聲道:“彆傻了臭小子,門主與柳千秋一戰之後內傷一直沒好,況且誰能保證這城內就沒混進去幾個敵人的好手就等著咱們送上門去一網打儘呢?”

徐雷池愣了一下,訝異道:“師叔,不會世上真有人能神機妙算,算準了咱注定要走鴻鵠城一路?”

雷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嫌棄表情,道:“對咱們武夫來說想不通的事,那些讀書人往往能做到化腐朽為神奇,門主的外公百裡山,廖八仙,南疆那個袁槐,北陵的儒家聖人張清正,司馬完顏,咱們門主的大對頭秦清泉,被發落敦煌的李炎兵,都不難做到。”

年輕刀客嘖嘖道:“讀書人真可怕啊。”

南宮少卿點頭道:“未來的戰場,料敵先機的對手才能占據上風,純靠武力的時代自我老師走後不存在了,即便是當今武榜前三甲,也未必逃過人心算計。”

雷敬猶豫了一下,緩聲道:“門主,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還進城嗎?”

“等。”南宮少卿眼神清澈地直視前方,忽然喃喃自語道:“他們都能猜到,不知道你猜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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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鵠城內,城東一處私宅。

庭院內傳來一陣悠揚的悅耳歌聲,值此歡好節慶,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歡聲笑語,庭院中冷冷清清,夜幕下登門者手提燈籠,聽出了那歌聲背後透出的一絲女子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幽怨之意。

登門者是位穿裘皮大衣的年輕公子,身邊還跟著個樣貌動人的背劍婢女,那女婢手上抱著提著大大小小的年貨,都騰不出手去替自家公子打燈籠照路。私宅距離那公子的家府不過幾裡路,隻是不知道為何那對主仆二人走了半個時辰才趕到此處,屋內女子做的飯菜溫了又溫,就是遲遲得不到心上人。

狐裘公子抖落一身風塵,將燈籠掛在了冷清的房梁門把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醒女婢輕手輕腳地跨入門院,二人跨入門院後公子哥接過背劍女婢手中的年貨,小聲道:“李漁,今晚你不用守在門口了,先回去吧,老爺子今天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在閉關練劍呢。”

那名叫李漁的好看劍奴猶豫了一下,柔聲道:“公子,今晚不行的,明天可是族裡祭祀的日子,家主問起來,奴婢是怎麼也遮掩不過去的。”

公子哥輕輕歎了口氣,無奈道:“好吧,我不久留過夜便是,你在這裡等我會,不許彆人打擾。”

李漁眉梢微展,笑道:“奴婢遵命。”

錦衣公子攏了攏皮裘,關上了院門,歌聲戛然而止。他轉頭便感覺倩影手持剪刀掠向背後,夜幕中,那人像是受驚的小鹿,“彆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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