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應聲回頭,見是裴知衍,臉上可見的歡喜起來,起身走向他。
手都已經伸出去了,見沈清辭從後麵走出,季央規矩的將手放下,笑道:“夫君。”
又朝沈清辭微一欠身,“沈大人。”
倒是沒了那日驚慌失措的樣子,沈清辭揚唇笑笑,頷首回禮,“又見麵了,裴夫人。”
裴知衍握住季央的手,冰涼一片,“怎麼在這裡吹風?”
無論何時,裴知衍的手總是溫熱的,季央將手縮小了貼近他的掌心,笑說:“遇見顧家小姐,便與她說了會兒話。”
裴知衍凝看著她,不動聲色,“嗯,說什麼了?”
沈清辭看他這裝模作樣的,分明是不想認賬的意思,插話道:“你可彆想誆我。”隨即他笑問季央:“雲隨不承認將我同他之間的秘密告訴了你,他這人精著呢,我不信他。”
沈清辭略彎下腰,笑看著季央,“但我相信嫂夫人一定是坦蕩之人,你說,那釀酒之法是不是雲隨講與你聽的?”
裴知衍亦看向季央,他無奈搖頭淺笑,眸中深藏著審視,麵上卻不顯半分,“我都與沈大人說了,可他不信,不過我也奇怪,你是如何得知的此法。”
季央方才與顧思嵐說得時候,便沒想著能瞞住誰,這方法是上輩子裴知衍與她說得,他知道必然會覺得奇怪,她心裡是準備了一套說辭的。
“沈大人誤會了,還真不是夫君告訴我的。”季央彎唇一笑,下意識的又想要摸自己的耳朵,然而裴知衍加重摩挲她的手背的力道,讓她不知為何慌了心,硬是忍住了動作。
她對二人道:“我早年看過一本詳寫種竹的書,其中便記有這釀酒之法。”季央說著麵露赧然,“隻是我也未曾試過,不知是不是真如書上說得那般。”
裴知衍問,“那書上還說什麼了?”
季央微笑道:“還有便都是些種竹之法,何時栽竹,何時移竹還有如何催筍。”
“那書現在可還在?”裴知衍慢慢揉著她的手,“我也想看看。”
裴知衍不是這樣尋根究底的人,而他始終含笑注視著季央,等著她的回答。
晦深的眸色讓季央不由得緊張起來,卻又尋不出這緊張原由。
而且哪有這書,她不過是胡謅出來的,心想隻能推說找不見了。
沈清辭已經先一步擺手道:“得得得,知道不是你說的,怎麼還上綱上線了”
裴知衍將視線轉向他,“這不是怕你不信。”
沈清辭挑眉道:“我哪想到能那麼巧,說不定那老頭也是從什麼書上麵瞧來的,還藏那麼好不肯說。”
裴知衍道:“或許吧。”
季央見他不再追問才垂眸鬆了口氣。
裴知衍摸著她手心裡發膩的手汗,唇畔噙了笑,那笑裡藏了太多東西。
他不斷告訴自己,也許就是那麼巧,他如同身陷絕境之人抓著最後一絲希望。
千萬不能是他想得那樣,老天不能那麼對他。
這事就算這麼揭了過去,沈清辭說起十日後禦駕赴西山狩獵的事。
“陛下設了彩頭,到時彆指望我讓你。”
裴知衍頷首,“彆讓。”
那半點不放心上的樣子讓沈清辭氣得半死,想搖搖扇子,可這大冷天的他也沒拿,隻能擺手道:“我走了。”
待沈清辭走遠季央才忍不住掩嘴笑了出來。
裴知衍垂眼看她,“笑什麼?”
季央彎著眼睛道:“沈大人好似被你氣著了。”
就像是一方興致勃勃,另一方給當頭潑了冷水,怎麼看怎麼好玩。
裴知衍但笑不語,牽著她往回走。
從長興伯府離開回到府上已經是星月高掛。
裴知衍讓季央先去休息,“我去處理些事便回來。”
季央看著濃沉的夜色道:“我等你。”
裴知衍含笑應了聲,讓碧荷與螢枝陪同她回蕭篁閣,自己則帶著高義去了書房。
書房內漆黑一片,裴知衍沒有讓下人進來,自己拿著火引將一盞盞的燈點上,竄起的火苗映照在他肅穆冷然的麵容之上,明明滅滅,晦暗莫測。
高義心裡打著鼓,方才夫人一離開,世子整個人就如同霎時冷冽下來一般,周身都透著壓抑沉寂,眉眼間儘是寒意。
裴知衍走到書案後,也不落座,提了案上那壺早已涼透的茶壺斟茶,茶水落入杯中清冽冽的墜珠聲在這極靜的屋子裡顯得詭異瘮人。
高義越發覺得不安起來。
裴知衍放下茶壺,狹長的眼眸內布滿了戾氣,“傳令下去,給我取了葉青玄的命。”
高義驚疑不定,“世子您不是說這事我們不必親自動手……”
裴知衍冷笑,他原是打算借楚湛的手除了葉青玄,可他現在等不了了,他要葉青玄立刻死!
裴知衍眼底山雨欲來的陰沉狠戾讓高義不寒而栗,不敢再說什麼,低頭領命道:“屬下這就吩咐下去。”
裴知衍從抽屜裡取出那張他從花圃裡帶回的畫像,抬手輕撫著畫上的人,動作輕柔,纏綿至極,然而,微眯的鳳眸內卻透著絲絲縷縷的危險與吊詭。
有了懷疑,再去看這一切,就都是那麼的不對勁。
*
裴知衍從書房出來,沿著長廊往正屋走去。
推開門入內,屋內地龍燒得火熱,他自由習武,所以不畏寒,便是到了臘月裡無需用炭火,季央卻是怕冷的,尤其是上輩子溺水落了病根之後,身子便虛弱得很。所以昨日才到冬至,他就命下人在蕭篁閣燒上地龍。
熱氣蒸騰,裴知衍脫下外袍掛到木椸上,僅餘一件雪色單衣才覺得舒服點。
螢枝從淨室出來替季央拿寢衣,看到裴知衍坐在靠椅上,忙欠身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