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去到蕭篁閣時已經是天光將暗。
正屋內點了燭,一室都韞沉著昏黃的暖意,朦朧投在季央身上,她手攏著衣衫的寬袖在擺放碗箸,螓首低垂,睫羽柔順的覆著。
裴知衍站在廊下凝看許久,不敢打破這讓人沉溺的寧靜,清冷的眉目也融化其中。
季央擺好碗箸,回眸就見看見了他,唇邊綻出笑意,“夫君回來了。”
裴知衍走了進來,笑說:“在麵外就聞到香了,準備什麼了。”
小圓桌上擺著精致的碗碟,菜肴也都色香俱全,還冒著騰騰熱氣。
季央看到他半掩在袖下的手虛微一攏,這些日子來,兩人相處的方式便是他克製,而她小心翼翼。
季央想起螢枝說得那番話,心頭微動,主動上前握住他的手,以往裴知衍都會不動聲色的避開,這次卻在相觸的一瞬被他反握緊。
他們是再熟悉不過的夫妻,多親密的事都做過,可如今這樣的觸碰都讓季央覺得心顫,鼻尖更是一陣發酸。
季央道:“都是些家常菜。”
裴知衍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直指與拇指交錯捏了一下她的指尖,笑容眷眷,“坐下吃飯了。”
自然是不能牽著手吃飯的,裴知衍鬆開她的手,他瞥見季央皺皺鼻尖的小動作,又是一笑,“怎麼了?”
季央語帶歎息,怨怨道:“若我再多長一隻手就好了。”
裴知衍都差點忘了,小姑娘這張嘴說起撩人話來,簡直算得上是無師自通。
季央是試探著這般說得,見他神色如常,就知道能再進一步。
看樣子讓螢枝說得話起了些作用。
她彎眼一笑,夾了一隻開背芙蓉蝦到碟裡,“我給夫君剝蝦。”
裴知衍將袖子翻疊一圈,“我來吧。”
裴知衍吃東西斯斯文文,剝蝦也能不濺出一點湯漬來,他把去了殼的蝦放到季央碗裡,“還要麼?”
季央看著碗中完整的蝦仁,唇瓣動了動,“是剝來讓你吃的。”
裴知衍不以為意,“我自己會吃,央央還要麼。”
他說完忽然皺眉,轉頭認真看著季央,“這不算掌控對不對?”
季央心都擰疼了,“才不是,我正怕臟手呢。”她夾起蝦吃到口中,有滋有味地點點頭,“還要。”
裴知衍眉心鬆展開,又給了她剝了幾個蝦,才擦乾淨手開始用飯。
吃過飯季央不肯放人走,稱自己讀不通六韜,纏著他給自己講。
屋外已經是月上枝頭,清影灑進屋內,裴知衍默了默道:“我該走了。”
季央已經從書架上取來書走回到他麵前,巴巴望著他,“隻講一篇。”
眼裡明晃晃的渴盼讓裴知衍狠不下心拒絕,他也不想拒絕,嗯了一聲走到羅漢床上坐下。
季央坐到小幾的另一側,隨隨翻了幾頁,指著五韜篇的文伐道:“夫君給我講講這篇該何解?”
裴知衍對於兵法自然是了熟於心,都不用分心思去看,幽邃的目光落在季央身上,聲音輕淺,徐徐道:“文伐其實就是指離間之計,待崩瓦敵國君臣之間的信任,近奸佞,遠忠良,再興兵討伐事半功倍。”(1)
季央聽得認真,就像個好學的學生,她又翻了兩頁,指尖點在上麵,“那這篇呢?”
裴知衍怎麼看不出季央在變著法子留他,“不是隻講一篇?”他扯開話題笑道:“央央讀這些,難不成日後還要上陣打仗去?”
季央臉上一燙,磨蹭著合攏書側,還想與他說道幾句,裴知衍已經先一步開口,“好了,我該走了,不逗你了。”
他讓自己不要去看季央眼裡的失落,囑咐道:“雖說夏日有些熱,但也不要用一夜的冰,你夜裡被子一踢就該冷了。”
裴知衍站起身往外走,季央跟著從羅漢床上下來,“我肯定會用一夜的冰,也肯定會踢被子,你說怎麼辦才好。”
裴知衍本就在走與留之間掙紮著,好不容易逼了自己起身,季央還要來招他。
他轉過身,“不聽?行,那就綁了你的腿腳。”
裴知衍語氣裡少見的嚴厲,季央一時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懊惱的垂眸,怪自己太心急了。
裴知衍深凝著季央的眸色逐漸晦暗,他抬手壓著她的後頸,微傾下身體,極強的壓迫感將季央籠罩,她立時摒緊了呼吸,瞳眸縮緊,睫羽顫栗不止。
裴知衍在距離季央的唇瓣隻剩半寸時頓住,任憑呼吸交纏難分,炙燙的眼眸緊緊盯著他日思夜想的嬌嫩,眼尾已經艱難的泛紅。
裴知衍覺得她就是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了,一點沒聽進去。
她以為他是不願?他早就想將她壓在身下撻伐……一遍一遍。
良久,裴知衍才緩慢抬首,薄唇輕壓在季央的額前,粗沉忍耐的聲音夾雜著無力的歎息,“央央乖,彆逼我了。”
隻有這樣才是對她最好的,他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又失控。
壓抑至近乎乞求的聲音讓季央惶然醒悟,她信裴知衍,可他不信自己。
她不想逼他的,可她試過,如果連她都不主動,裴知衍就會無止儘的停在這一步。
季央將手按在被溫柔對待過的額頭,乖巧道:“我不逼你,那每日都親一次如何?反正今日都親了。”
裴知衍瞳孔猛的一沉,眼底翻湧著季央看不懂的情緒,“……央央啊。”
喟歎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季央還來不及反應,唇瓣已經被重重封住,沒有一絲空隙,裴知衍撬開她的唇齒,長驅直入,攪走了她口中所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