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笑道:“央央舍不得陸念,一算送行,二也算散心了。”
秦氏點點頭,對季央道:“江寧是好地方,到時見著好玩有趣的,記得給母親帶些回來開開眼。”
季央笑著應下,見時候差不多了,秦氏讓裴知衍送季央去渡口。
馬車駛出城外,季央轉頭看向一臉沉悶,坐在邊上不言不語的男人,揶揄道:“這次不會再有刺客了吧?”
裴知衍默了一瞬道:“有的話你能不走了嗎?”
季央眼睛都瞪圓了,裴知衍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忍俊不禁,“紮上一刀,換兩個月相思苦,也值當。”
“無賴。”季央將臉轉向馬車外,不再搭理他。
陸念站在渡口遠遠見到侯府的馬車駛來,踮起腳揮手,“阿央!”
季央走下馬車,與她握著手,笑道:“等久了吧。”
陸念道:“等倒是不妨事,就怕又出了岔子等不到你。”
陸念還記得遊湖的事,對裴知衍沒有好臉色,得知他遇刺,巴不得再刺上幾刀才解氣。
季央想到那荒唐的一出戲,臉上微燙,拿眼睨了裴知衍一眼。
眉目流轉間的嬌羞姿態讓裴知衍透骨酥軟,越發舍不得讓人走,兩個月,他得日日掰著指頭過了。
再看小姑娘滿眼憧憬神往,哪有半點舍不得他的樣子。
裴知衍覺得這就是他的報應,該。
他好聲好氣的對季央道:“央央,九月末我便去接你。”
陸念轉過頭看著季央,詫異道:“怎麼你九月末就要回來了?不是說好多陪我些時日,你還沒見過我們江寧歲節時的熱鬨呢。”
始終站在一旁,麵帶笑容的陸謙,在聽了陸念的話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陸念猛然驚醒自己說漏了嘴,她不敢去看陸謙的神色,拉著季央就往船上走。
“念念!”陸謙臉色蒼白跨前一步。
裴知衍伸手將人攔了下來,他看著陸謙魂不守舍的樣子,兩相一對比,他竟覺得自己還不算慘,翹著唇角吩咐船手放錨。
陸謙情急道:“裴大人,我還有事與家妹說。”
裴知衍淡淡道:“本官與夫人分彆都沒你這麼難分難舍,有什麼回來不能說。”
陸謙死死咬著牙,回來?她還會回來嗎!
她瞞著他,準備一走了之!
陸念提心吊膽,見船隻終於行了起來,整個人才放鬆下來,也有心情和季央開玩笑了。
“說來還是托你的福,這船上丫鬟,下人,護衛一個不少,咱們這一路過去可舒坦了。”
螢枝和陸念身旁的丫鬟芙蕖拿了行李進到艙房收拾,季央站在船尾甲板上,裴知衍還在渡口望著她。
她想了想朝他揮手,陸念忙拉下她的手,“你彆告訴你我你這就原諒他了?”
季央一時沒反應過來,見陸念義憤填膺的模樣,才恍然她說的是遊湖的事。
季央抿了抿唇,所以她那次說裴知衍幼稚,兩人都是活過一次的人,月荑九公主心儀的是誰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她上輩子雖然沒有見過本尊,但烏穆藍雙這個名字,卻沒少從沈清辭嘴裡聽到過,每次他在裴知衍麵前抹淚訴苦的時候,那種恨不得“世上再無我”的悔痛模樣,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而且她答應跟陸念去江寧也不是因為這個九公主,隻是那時的日子實在讓她覺得看不到頭,隻有無力與絕望。
季央怕自己點頭陸念要氣昏過去,於是無視裴知衍朝自己揮手,拉著陸念往船艙裡走,柔聲道:“不原諒他,瞧也不瞧他。”
“這還差不多。”陸念將餘光從陸謙身上移開,隨著季央近到船艙。
船隻行遠,隻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裴知衍收回視線,笑著對陸謙道:“陸大人,走吧。”
陸謙文質彬彬的麵容上已然掛不住笑容,他拱手對裴知衍道:“下官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裴知衍與他頷首致意,轉身坐上馬車離開。
一回到府上,他就被秦氏叫去問話。
裴知衍跨進花廳,見秦氏沉著一張臉,笑道:“母親找我有事?”
秦氏冷哼道:“剛才給你留了麵子,你自己說,季央好好的為什麼要去江寧?”
這事換成是裴凝她不覺得奇怪,可季家那麼知禮守規矩的人家,季央又最是懂事,什麼都隱忍著,這次連裴知衍傷都沒好就要走,定然是被傷透心。
她思來想去就隻有那個什麼月荑公主了。
裴知衍道:“不是與您說了理由了。”
秦氏不知道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你真當你母親眼盲心瞎,你把跟那個月荑九公主的事說清楚了。”
裴知衍扶了扶額,窘迫也想笑,“母親,真的是誤會。”
他隻是想借阿凝的口讓央央來問自己,那時他不去找她,她也不再主動來尋他,他實在沒了法子。
而且頭幾回烏穆藍雙找上來,他也都是讓沈清辭假借他的名義去陪的。
按理烏穆藍雙不會再來尋他,殿上比試他隻當她是想報當初被打下的馬的仇,奇怪的是她卻還日日不厭其煩的找上來,他那時就想看看她到底想乾什麼,才有了遊湖那一出。
結果船剛駛出沒一會兒,就碰到了季央他們。
當時看到季央麵無表情的轉過頭,他是真的慌了,怕她誤會又怕她不在意。
想起季央一次都沒有過問烏穆藍雙的事,裴知衍心裡忽然就沒了底,她之前那麼縱容著他,這回他傷口都裂了幾回,卻還是決心要走。
裴知衍唇色白了白,少見的在秦氏麵前表現出了幾分慌亂,央央該不會是不信他說的?
就像他之前那樣,口中說信,其實心裡根本就不信。
加上還有個陸念在旁慫恿,彆兩個月隻是托辭,說不定到那時就不肯跟他回來了。
他竟然還取笑陸謙。
裴知衍此刻腸子都悔青了,剛才就應該由著陸謙把陸念留下。
一個都彆走了。
與此同時,去往江寧的船隻已經行過了山渝關。
季央除去剛開始那兩個時辰有些暈船不適,午歇過後就恢複了精神。
船上東西備的齊全,書案、博古架、躺椅、軟榻……一點不比蕭篁閣裡差。
螢枝替季央梳好頭發,她神色也歡喜的緊,“夫人,船夫說若是風頭順,隻消十一二日我們便能到江寧了。”
季央笑著點點頭,上輩子她幾乎沒有出過遠門,想不到重來一次,不僅在去了萊州,如今還能去江寧,去見識不同的風情,這是她上輩子都不敢想得事情。
正值暮時,季央起身走到甲板上,江麵寬闊,水波在夕陽的餘暉下波光粼粼。
陸念也從艙房出來,她不需要再像在陸府那樣事事處處守規矩,動動脖子伸了個懶腰,笑吟吟的對季央道:“等到了江寧,我先帶你去吃有名的醉蟹得配上燙過的黃酒,再去桂園聽我們那的黃梅戲,與這裡的京戲可不同。”
陸念一一細數著,卻見季央直直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不由得困惑道:“怎麼了這是,高興傻了。”
季央遲疑的輕搖了搖頭,她抬眸凝著陸念的眼睛,正色道:“念念,你脖子上是什麼?”
未經人事的姑娘可能不懂,可她太清楚那是什麼了!陸念還是未出閣未定親的閨閣小姐,身上怎麼能有這樣的痕跡。
陸念神色慌張,忙不迭地捂住脖子,“……沒什麼。”
“你少騙我。”季央一把拉開她的手,美目微凝,她遲疑著稍稍扯開陸念的領襟,徹底變了臉色,“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