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對著那條破碎的水杏色小衣, 束手無策了兩日之後，拿著東西去了長興伯府。
去到時，裴凝正帶著昱哥兒在花園裡玩耍, 看到裴知衍過來, 昱哥兒邁著腿搖搖晃晃跑過去, 圓滾滾的身子往前一撲，一把抱住裴知衍的腿, 仰起頭，用含糊不清的口齒奶聲奶氣道：“舅舅。”
裴知衍提溜著昱哥兒的衣領，將他抱了起來, 昱哥兒在半空中興奮的揮舞著小胖手，等落到裴知衍懷裡的時候, 開心的咯咯笑個不停。
裴知衍笑道：“不錯, 又重了點。”
裴凝倒是奇怪裴知衍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上前問道：“兄長一個人來的？”
裴知衍頷首道：“路過這裡，就順道來看看你和昱哥兒。”
裴凝不疑有他，讓下人上了茶。
裴知衍說是來看他們的，可坐下之後又一句話不說, 裴凝品出了點不對勁來, 讓乳母將昱哥兒帶了下去, 又將身邊婢女都支開，才問道：“兄長可是遇著什麼難事了？”
裴知衍摩挲著茶盞邊沿的手微頓, 半晌，清了清嗓子道：“是有點事想問你。”
裴凝神色微凝，豎著耳朵聽, 可越聽到後麵, 她臉上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等裴知衍說完閉上嘴, 裴凝愣愣看著他許久，然後毫無征兆的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哈哈——哈哈哈哈——哈，兄長你……”裴凝用指尖擦著眼尾笑出的淚珠，腰都直不起來，“這要是讓你的部下知道，威風淩淩的小裴將軍，不拿刀劍，改拿繡花針……哈哈哈。”
裴知衍握著杯盞的手收緊幾分，冷眼看著她，低聲警告，“你夠了。”
旁人還會怕的他威儀，裴凝是他親妹妹，對此自然是無動於衷了。
“你再凶一點，回頭我就都抖出去。”裴凝哼聲，難得讓她捏著兄長的小辮子，她怎麼能不耀武揚威一下。
裴知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慢悠悠道：“你當初懷著身孕，偷摸與楚姮娥去狩獵的事，褚子濯到現在還不知道呢吧。”
裴凝動了動唇瓣，一下就跟泄了氣似的蔫了下來，褚子濯那古板的性子，要知道這事隻怕能絮叨死。
“行，咱們誰也彆招誰的。”裴凝輕哼了一聲，施施然的起身，“回頭你給不出東西，嫂嫂隻怕是要更不喜歡你了。”
裴知衍剛才都沒有動怒，這會兒卻沉了聲音，“坐下。”
裴凝也知道自己是戳在他的痛點上了，頓時噤了聲。
兄長一直以來都是順風順水，想要什麼就如探囊取物，唯獨在這情字上栽了跟頭，他去向聖上請旨賜婚前她不是沒勸過，那時兄長是怎麼說得來著。
他說：現在不喜歡，不代表將來不喜歡，我對她好，她總會知道。若實在不喜歡我也沒關係，隻要彆怨我……我自私了點，硬要留她在身邊。
裴凝掩下心頭的感慨，道：“拿出來我看看。”話落她又找補道：“我先說好，我的女紅水平你是知道的。”
出閣前母親就沒少為這個事念叨她。
裴知衍從懷裡拿出那幾片脆弱的布料，“沒指望你，告訴我怎麼弄就行。”
裴凝撇了撇嘴，她自己說是一回事，被兄長如此瞧不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伸手要去拿，裴知衍道：“彆拿手碰，看看就行了。”
裴凝差點給氣笑了，“誰稀罕碰你的寶貝。”
*
季央覺得裴知衍這段時日有些怪，從前他除了去校場以外，隻要在府上就要自己陪著他，可這幾日他卻總是一個人呆在書房裡。
起初季央隻覺得落了個輕鬆，慢慢心裡卻生了疑惑，他這是對她不再有興致了？
季央迷茫過後，覺得這也不失為是一件好事，白日裡裴知衍不在的時候，她就自己呆在蕭篁閣裡，日子就像出閣前一樣的過。
用晚膳的時候，裴知衍快速吃下兩碗飯，便放下筷箸對季央道：“你慢慢吃。”
季央知道他這是又要去書房了，她咬了咬筷尖，堅硬的觸感讓她很快回過神，點頭微笑道：“嗯。”
不光是季央覺得奇怪，就連碧荷與秋水都看出了不對勁，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季央不為所動，垂下眼繼續沉默的吃飯。
等裴知衍捏著眉心從書房出來回到蕭篁閣，已經是星月高掛了。
他望著漆黑的正屋問，“夫人睡下了？”
“回世子，您離開之後夫人便沐浴睡下了。”秋水畢恭畢敬的回答，跟著他入內，點上燭火。
裴知衍淡聲命她退下，先去到淨室洗漱過，才挑簾走入裡間，月光沒有照到拔步床上，隻能隱約看見一團小小的身影，縮在被褥之中。
裴知衍笑著輕聲道：“還真是個小沒良心，連盞燈也不給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