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微風拂柳,本是靜眠的好時候。
楊家的小少爺白天又鬨了個滿宅風雨,因白日裡賴著不肯去見先生,睡到了日上三竿,被先生責罰抄書後發了性,將大夫人花園裡精心侍弄的月季給折騰得七零八落,彆說是正盛的全花,就連那剛剛冒頭的花骨朵,也被揪到地下踩爛,氣得大夫人當場就要責罵,卻又礙於二夫人的麵子不願顯於麵上,這下便苦了下人們,又是忙著哄那不成器的小少爺,又是忙著收拾花園,一直折騰到了入夜的時辰。這會兒留了幾個當值的人守著,便都打著哈欠睡覺去了。
那當值外院的某個小廝,原本便守著無聊,見鄰近那新來教書先生的屋子還亮著燈,一時之間好奇了起來。
都說這讀書人最講究不過勤奮二字,他們家雇的這位先生雖說年紀尚輕,身上卻儘是迂腐之氣,滿口的之乎者也禮儀孝道,若不是沒有胡子,麵對那頑劣的小少爺,恐怕還要上演一出吹胡子瞪眼的好戲。雖說是個落魄秀才,隻能居於此地,心氣卻是個高的,今日這麼一鬨,怕是留不住了。
難道是在收拾東西,準備明兒一早辭行?
他的心中癢得很,卻又不敢貿貿然地前去打擾,卻聽屋子那邊傳來“吱呀”一聲,竟是屋門開了。
小廝嚇了一跳,剛想迎過去,就見那白日裡還正經嚴肅的先生隻是微微探頭往外迅速地看了一眼,又迅速地合上了門,若他不是入了夜眼睛昏了的話,他竟在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一點少年人的活氣。
何以做出如此不雅舉動,莫不是半夜中了魔障不成?
隻是,無論他再怎麼好奇,那扇門卻再也沒有打開過,一直緊緊地閉著。
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他的幻覺。
顧泛關上門,還有點回不過神來,靠在門背後拍拍胸口,算是順了順氣。
“嚇我一跳。”他說,“你說你把我送到古代來,也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係統:抱歉,是我工作上的失誤。原以為經過了上個世界,你會對整個流程有基本的了解。檢測到你目前心跳速度過快,懷疑是驚嚇導致,建議躺臥休息。
躺臥就不必了,顧泛想。
大約是穿越時空的時候他一直處於無意識狀態,這會兒夜半醒來居然覺得神采奕奕,完全不需要睡眠,索性就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了解了一下自己未來的生活環境。
這是一間看上去異常古樸的屋子。除了床與書桌,剩下的便是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麵堆著滿滿的書和手稿。書看著很雜,什麼朝代什麼類型的都有,分門彆類,擺放得整整齊齊。手稿上的字跡雋秀漂亮,應該是出自原主之手,看得出是練了許久,很有些功夫的,內容大多是閒時思考,也不時有些許新添的批注。除了這些之外,其他裝飾擺件一件沒見——連盆綠色植物都沒有。一旁的椅子上擺著一個深藍色的包袱,包袱看著已經十分破舊,打開來,裡麵是幾身日常的換洗衣服,邊緣被洗得發白,上麵還打滿了補丁,一看就像是自己的手藝,歪歪扭扭,醜陋得不行。
顧泛抽了抽嘴角,感覺自己現在的身體真的是傳說中的窮書生標配,就等一個富家小姐來上演一出花好月圓的民間戲了。
說到富家小姐,他問道:“話說這次是什麼任務,任務時間居然是八年,要是提前完成了可以提前走嗎?”
係統:不可以。此次任務目標為規定時間點上的某一事件,因此,八年是最短時限。
顧泛:不會真的讓我和人姑娘戀愛結婚生孩子吧,露水情緣使不得啊兄弟。
係統沉默了一下,像是難以忍受這個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不要臉的程度,道:“友情提示,這座宅院——也就是你的任務主場地中除了丫鬟便隻有三位女性,丫鬟們都在內院伺候著,平日裡與你斷然不會有什麼接觸,兩位是宅子主人的妻妾,另一位,則是年逾六十的奶娘。”
言下之意,你清醒一點,不要再做夢了。
顧泛默默地“哦”了一聲,十分乖巧地閉了嘴。不過他本來也不在意這個,扯完了皮,索性翻身躺在床上梳理起腦內的世界觀和記憶。
這是一個在他的認知中並不存在於真實曆史的朝代,不過深不可測的朝堂和熙攘嘈雜的市井暫且跟他沒什麼關係,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所有的任務都會在這個宅子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