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從自已的家庭中逃了出來,你呢?你從你的家庭中逃出來了嗎?”
“嘭”!!!
“劈啪”!
一聲脆響,商葉初手中的茶杯竟然滑到了地上!
商葉初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彎下腰去撿茶杯的碎片:“抱歉,江老師,我剛剛走神了。”
臉上雖然笑著,心裡卻暗暗吃驚。江上弄潮生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隻看一部電影,還能從她的表演裡看出什麼來嗎?
江上弄潮生今年七十多,但給商葉初的感覺,好像已經快成精了似的。
江上弄潮生歎了一聲,轉移了話題:“關越的家人都去世了,但她依然活得好好的;我的家人和摯友也都離開了我,但我也依然活得很好。我今天找你來是想說,家庭對一個人而言也許並不是不可或缺的。我以為給蕭鳳闕一個家就是最好的結局,這想法或許有差池。”
商葉初將茶杯的碎片整齊地收起,碼放在桌子一角:“您覺得給蕭鳳闕什麼才是最好的?”
江上弄潮生注視著商葉初的眼睛:“自由。”
商葉初頓了頓,笑意宛然:“什麼樣的自由?”要是《天罡斬星劍》那樣的“自由”,易天照和商葉初這個主演恐怕能被觀眾撕碎。
“《天罡斬星劍》的結局太尖利了,原本的結局又太圓滿了。”江上弄潮生將票根慢慢搓成一個圓筒,“這兩個結局都不好。”
“人生在世,既沒有那麼多的圓滿,也沒有那麼多的黑暗。”江上弄潮生端起茶杯,輕輕轉了一圈,“就像這杯茶,涼茶和沸茶喝了都有害,為什麼不能把二者兌在一起,喝一杯溫茶?”
商葉初注視著江上弄潮生的眼睛,心中想道:人生是人生,藝術是藝術。正是因為生活中喝慣了溫茶,人們才會去虛幻的作品裡尋找沸騰的東西。
嘴上卻說道:“您的意思是蕭鳳闕的結局不在這二者之間嘍?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江上弄潮生看著油鹽不進的商葉初,暗暗覺得好笑:“算了——你的電影演得很好,這些日子以來照顧李懿那個臭小子,真是委屈你了。”
“這有什麼。”商葉初忙道,“李懿他——他很勤快。”
江上弄潮生聽到這句言不由衷的誇獎,放下茶杯,看向商葉初笑道:“那小子很喜歡你。”
“……”商葉初立刻拋棄了剛剛萌生的“江上弄潮生成精了”的想法,滴水不漏道:“謝岸當然是喜歡蕭鳳闕的。”
商葉初如此滑不溜丟,江上弄潮生也沒生氣:“罷了,自已的路還是要自已走。我老婆子說再多也隻是多管閒事。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談談蕭鳳闕的結局,順便聊聊《啞婆》這部電影。這電影很不錯。”
這場談話終於結束了,時間比商葉初想象中要短。商葉初站起身來,送老太太出去,又給前台賠償了杯子的錢。
送走了江上弄潮生,商葉初行走在街道上,烈日炎炎,秋老虎厲害得很。
商葉初走著走著,鼻端傳來一陣咖啡香氣,一抬眼,旁邊是一家正在營業的咖啡店。
商葉初腦海中倏然閃過一個人影。
商葉初走進店中,點了一杯加糖加奶加奶油加巧克力的高熱量“咖啡”。坐在窗邊的位置,一邊品著咖啡,一邊打開了手機。
微信備注中的“季扒皮”三個字映入眼簾,商葉初想起了江上弄潮生講述的她和李懿的奶奶的故事。
世上沒有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的友誼,也沒有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維持好的關係。
如果她隻想和季君陶保持員工和老板的利益關係,那麼大可以像現在這樣,像個皇太後一般等著季君陶來伺候,來揣度,來估量……但是,她真的隻想和季君陶維持員工和老板的關係嗎?
我想和季君陶做朋友嗎?
商葉初問自已。
十五年的合同,那麼長,是幾分之一的人生?
這麼長的一段旅途,如果陪在身邊的不是老板,而是朋友,會好過一些嗎?
商葉初猶豫良久,想起江上弄潮生談起李懿的奶奶時嘴角的笑容、眼中的活力、以及容光煥發的臉,終究還是抵擋不住那樣的誘惑,點開了“季扒皮”的對話框。
也許她應該給季君陶一個機會,將某些問題說開,而不是憋在心裡……
商葉初正想打字,忽然,蘇歌的語音電話劈裡啪啦地打了過來。
“葉初!快上微博!”
蘇歌在電話那頭激動道:
“《啞婆》出事了!快上微博!聯係你老板搞一下公關!晚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