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2)

荷回此刻很是惶恐不安。

因為就在片刻前,她忽然發現,在這艘黑漆漆的小舟上,除了她,還有另一個活物在。

起先,她隻以為是不小心鑽進來的老鼠,於是解開荷包,拿出裡頭的藥撒過去,刺鼻的雄黃味兒立即彌漫整個船艙,她自己先被嗆得不行,捂著口鼻重新躲入角落。

“鼠爺爺莫怪罪,我無意害你性命,你彆過來,咱們自然相安無事。”

船艙裡一陣‘吱呀’輕響,卻隻是木頭搖晃之聲,並沒預料中的鼠叫。

荷回在家時,村裡時常鬨鼠患,因為對這些小玩意兒十分熟悉,被撒了雄黃的老鼠鮮少有不叫喚的,因此察覺到不對,隨機後知後覺想起:

這裡是皇家西苑,怎麼會有老鼠?

老鼠還沒冒頭,貓兒房養的那些宮貓便一擁而上,將它們吞吃入腹。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對麵的不是老鼠,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意識到對方是個自己不熟悉的不明生物,荷回即刻驚嚇出一身冷汗。

莫不是個鬼老爺吧!

船艙裡沒有點燈,烏漆嘛黑,她本就有夜不能視物的毛病,這下更什麼都瞧不著,加上對方一直不發出聲響,整個船艙被一種可怕的寂靜包圍,荷回鬢邊的冷汗不要錢一樣往外冒。

她這輩子除了踢過她那個便宜弟弟的屁.股,可一件壞事沒做過,應當沒道理被鬼盯上。

恐懼讓她不自覺想起從前讀過的話本子裡的鬼故事,裡頭鬼魂無一不是青麵獠牙、形態駭人,一旦被纏上,輕則被吸成乾屍,重則魂飛魄散,想到這裡,一雙腿肚子不由開始打冷顫,下意識就要掀開簾子逃命。

然而在手抓住簾子的一瞬間,想到此時出去的後果,荷回又顫巍巍將手收了回來。

她不能被抓住。

她還要留在宮中,討寧王歡心,當上寧王妃。

即便他並不喜歡自己。

就在她出神之時,猝然聽聞船艙裡響起一聲微不可查的嗤笑,在這寂靜的夜裡,像是一聲驚雷炸在荷回耳邊。

同她一起在船艙裡的,是個人。

一個男人。

眼睛不能視物帶來的,是耳朵也變得模糊,那人又站得遠,她隻能囫圇察覺到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如清泉撞石,卻又夾雜著一絲難以忽視的醇厚,帶給人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是了,壓迫感。

荷回方才感受到的威壓氣息,並不是因為黑暗,而是眼前這個男人帶來的。

“錠子粉?”

忽然,她聽見男人再次開口。

荷回此時腦袋還有些發懵,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什麼?”

“你往我身上灑的東西。”

荷回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點頭:“嗯,我把你當成老鼠了。”

她還是一貫不會說話,連表示歉意都不知如何開口,對方不知是不是生了氣,不再吭聲。

可怕的寂靜再次襲來,甚至比方才更叫人膽戰心驚。

對荷回來說,一個人,一個宮裡的男人,甚至比老鼠和鬼魂還要可怕。

她努力控製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你是誰?”

對方並不理會她。

“內侍?還是錦衣衛?”除了寧王,荷回所接觸過的宮裡的男人也隻有這兩種身份。

送她進宮的就是錦衣衛,那些人人高馬大,穿著華麗,衣服上繡著許多她沒見過的花紋,後來姚朱告訴她,那叫飛魚服,等閒人是穿不了的。

自進宮後,她便再不曾見過穿飛魚服的人,大抵,他們隻在外圍,進不了內廷。

而內侍,她倒是日日能見。

這些人挨了一刀才得以進宮,聲音相貌都同常人不一樣,就比如寧王宮裡的管事牌子馮清,同她爹一樣五十幾歲的年紀,卻麵龐白淨,一點胡子不長。

他們大多聲音尖細,同眼前之人大不相同。

對方身份的不確定叫荷回心中難安,她喃喃道:“不管你是誰,今日就當沒見過我,成嗎?”

或許是她的聲音顯得太過可憐,對方終於大發慈悲,開了口,卻並不曾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要躲人,就安靜一些。”

荷回側耳半晌,這才聽清他說了什麼,張了張口,心頭一陣訝然。

這人好生厲害,竟能在瞧不見她的情況下,僅憑三言兩語察覺到她如今的窘境。

難怪爹說,宮裡人都長著十雙眼睛、二十隻耳朵,是成了精的精怪,她今日算是見識了。

察覺到對方應當不會對自己不利,荷回心下稍安,繃緊嘴巴,不再開口。

在熟悉的寂靜之後,一陣整齊且匆忙的腳步聲很快隱隱從岸上傳來,那是夜裡巡邏的內侍。

“您老莫不是白日吃多了酒,眼花看錯了吧。”

“休要滿口胡謅!老子生就一雙火眼金睛,怎麼會看錯,你就算不信我,難不成還不信王女史?她親眼瞧見有人進了這園子,還能有假?”

外頭人的交談聲漸次傳來,荷回愣愣聽著,石墩一般,不敢發出一絲動靜,雙手無意識攥緊。

外頭那些人她並不認識,但聽到他們提及‘王女史’三個字,卻是怔了一怔。

她不知道他們口中的‘王女史’同自己認識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她想,大約隻是同姓而已

,畢竟,自己之所以迷路,就是為了幫王女史找她掉落的手鐲。

王女史說,那鐲子是淑妃娘娘賞她的,丟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事關人命,荷回不敢怠慢,忙不迭沿著宮牆找尋,可天色漸黑,彆說鐲子,便是宮牆的顏色,她都快瞧不見了。

等荷回發現有人遠遠過來,嚷嚷著要拿人時,才發現不對。

自己大抵犯了宮中什麼忌諱,要被抓走下詔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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