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夫人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蒙古軍官已迅速作出反應,厲聲命令道:“放箭!無論死活!”隨即率領十餘名騎兵發起了衝鋒。
寧遠伸手抓住飛來的箭矢,反手朝衝鋒的騎兵投擲而去,箭矢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穿透戰馬的胸膛。戰馬吃痛,嘶鳴一聲重重地倒在泥濘的地上,激起一片泥漿。
馬背上的騎兵騎術高超,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雖驚不亂,就地一滾,悍不畏死地繼續前衝,抽出馬刀撲殺過來。
寧遠挑起地上長槍,將衝來的官兵士兵一一刺穿。慘叫聲和悶哼聲此起彼伏,片刻之後,所有蒙古士兵無一逃脫,全部命喪長槍之下。唯有一群被俘虜的女子驚恐地呆立在不遠處,不敢稍有動彈。
嶽夫人看著滿地的戰馬和士兵屍體,鮮血與泥水交織在一起,將地麵染得一片猩紅。而寧遠在這一刻仿佛變了一個人,臉上的謙遜和溫和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冰的神情和令人膽寒的殺氣。
她感到一陣的失神。
寧遠走到那群俘虜前,砍斷了部分人手上的繩索,讓她們解開其他人的束縛,這時女人們才亂作一團,將身上繩子一一解開,臉上儘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其中一位娘子感激涕零地向寧遠拜倒:“感謝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恩公的救命之情。”
寧遠將她扶起,見她相貌姣好,應是某大戶人家的千金,而上衣早已被撕碎,殷紅的肚兜帶子也已斷裂,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來。他取出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問道:“你們是附近的村民嗎?”
女子緊緊裹住身子,怯生生答道:“回稟恩公,小女子陳氏,原是家住附近的小鎮。這次回家省親不幸遭遇韃子,幸得相救。然而我的丈夫和孩子卻已經......”說著又忍不住啜泣起來。
寧遠默然,讓她們取了士兵身上搜刮的錢財分了各自歸去,那陳氏美婦人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寧遠,似乎有話想說卻又難以啟齒。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說,隨著眾女子消失在土道的儘頭不見了。
嶽夫人自始至終默默注視著他,心想,這是一個怎樣矛盾的人啊!他既欣賞殷素素那般邪派女子的率真,厭惡如唐文亮般的正派人士的虛偽;他冷酷無情殺戮果斷,卻又透露出一種俠骨柔情;他似乎擁有著凶狠的一麵,但又隱藏著深深的悲憫之心。
嶽夫人怔怔地看著他,隻覺得寧遠就像是藏在霧中,看不分明。
心中不禁想到,誰又不是在生活中戴著麵具過活呢?就連自己的師兄,是否也戴著一副麵具,那謙謙君子外表下,又隱藏著怎樣的一副心情?為何他會選擇自宮去修煉辟邪劍譜,拋棄自己的妻子不顧?難道華山派的傳承真的比二十年的相濡以沫還要重要嗎?
嶽夫人搖了搖頭,試圖將心中的迷茫驅散,走到寧遠身邊,望向那些已經消失的女子們離去的方向,微笑著問道:“那位陳氏小婦人容貌出眾,你為什麼不將她留下?”
寧遠淡然道:“天下可憐之人何其多,我又能留下多少?我隻願能在這亂世之中,保護好我所珍視的人,那便心滿意足了。”
嶽夫人凝視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尋找答案:“你真的隻是這麼想的嗎?”
寧遠反問道:“夫人,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想?”
嶽夫人沉默片刻,緩緩道:“我也不知道。當我看到那些韃子將婦女們用繩子串在一起,看著她們衣不蔽體地遭受淩辱時,我恨不得衝過去殺光那些士兵。可是,”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夫婦卻連自身都難保,我的丈夫正在與左冷禪周旋,生死未卜,而我除了彷徨無助又能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