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有理,爭權就是爭利,讓流賊進入中原,南北都有好處,他們可以讓陛下遷都了。
在老夫看來,北方隻要北直隸和山東不丟,河南、陝西,甚至湖廣、四川丟掉也無所謂。
雖然中原號稱天下糧倉,但藩王土地實在太多太多了,這些地方加起來不過是大明二成稅賦,消耗的治理成本卻是一半。
北方田產比江南兼並更嚴重,亂一亂還有好處,把藩王、士紳的田產打亂重新歸治,比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效果更好。”
陸天明輕笑一聲,不置可否,“聽您這意思,剿匪很簡單?”
“本來就不複雜,陛下好麵子而已,兩京五十萬京營,如今北麵還有八萬人,南邊同樣有八萬人,出動一方足夠解決。”
“怎麼成了陛下的問題?陛下想調撥京營,奈何沒有餉銀。”
“哈哈,你這是小孩子的看法,遼西可以分田養軍,剿匪為什麼不可以,還是陛下不願意讓勳貴真正動手罷了。”
“那可否理解為,有人在謀劃重掌兵權?”
“老夫剛才說過了,南北都有好處,就算不是他們設局,至少他們樂見其成。但老夫是山西人,當然不願看到流賊把山西攪亂。”
這答案很真實,但背後黑手更模糊了。
雖然說起來不可置信,但陸天明依舊堅信,有人在控製流賊的蔓延,或許真像韓爌所言,大家都樂見其成。
他突然沉默,韓爌也沒有催,拿起酒壺給李騰芳倒了一杯,兩個老家夥碰杯飲儘,李騰芳苦惱,韓爌平淡。
陸天明看著他倆,腦海亮光一閃,我擦,問你這麼大的事,你這也太平靜了。
還是有鬼。
誠意十足就是沒有誠意。
這老頭原來在爭取時間,大概在找辦法解決欽差。
有點意思,咱們想到一塊去了。
陸天明深吸一口氣,“感謝韓大人解惑,為了表示誠意,晚輩給您交個底,晚輩為練兵而來,既強化宣大防禦,也要在內長城一線囤兵。”
韓爌輕笑一聲,“老夫猜到了,英國公是武勳頭領,他與魏國公一樣,隻要掌握主動,他們至少有公心。
天啟元年廣寧潰敗,英國公以顧命大臣的身份,強令京營到薊鎮布防,這就是他的公心。
老夫當時剛入閣,雖然東林後來也認了這個安排,畢竟鬨得不愉快,孫承宗第一次外鎮後,京營還是被陸續遣返回京。
天啟六年,英國公與次輔丁紹軾再次謀劃,期望把順天府變為戰區,立刻遭到南臣反噬,就算東林當時離朝,閹黨文臣還是以奇快的速度團結反對,丁紹軾也突然離世。
以上種種,背後的原因天明應該十分清楚,練兵之事,老夫給你潑一盆冷水,必然會失敗。”
“是嗎?為何這麼說?”
“道理很簡單,靠邊軍無法成軍,否則朝廷也不會有營兵體係。
邊軍隻有軍戶之名,沒有軍戶之實,屯田輪值混日子而已,戰力與州縣執役的治安兵沒區彆。
練兵需要招募百姓,先不說你錢糧問題,人就把你卡死了。
若你給內長城駐守的邊軍發餉練兵,天下都會暗中笑你愚蠢,等你過半年就會發現,邊軍除了索要餉銀,不會做第二件事,世襲軍戶的身份把他們前途卡死了,傻子才會賣命。”
“前途?”
“沒錯,有幾人能從軍戶做到將官?百人都出不了一個,既然將來還是輪值種田,還是給衛所長官做事,為何要拚命?”
“有道理,晚輩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磨刀不誤砍柴工,晚輩必須讓曹文詔把隨行騎兵練成軍,而後以雷霆之勢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