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陸天明更樂了,但他又突兀收起笑臉,渾身冰冷,“這屁話我自己來時候也是這麼認為的。
五個月前,我在晉南麵對黃河,麵對千年滔滔大河,麵對曆史滾滾潮流,滿懷激烈,妄圖一己之力、快速破除這片黑暗,迎光明於人世。
當初信誓旦旦,消滅流賊背後驅動大勢的力量,現在,五個月後,我變成了他們,不僅沒有消滅流賊,不僅沒有守護天地,不僅沒有找到流賊肆虐背後的黑手,我還要給人間一片黑暗。
其實也不用找,驅動大勢的黑手就是貪欲,是一群人的貪欲,騎驢找驢,我也是一部分,經營山西就是我的貪欲,與他們一樣,期望流賊來緩和權力爭鬥,期望流賊來整肅秩序。
我口口聲聲要滅掉人世間的黑手,到頭來卻是我自己,從此以後,流賊肆虐的原因,是我,是我陸天明。”
李述孔覺得自己聽了不該聽的話,轟然拜倒,“大人心向光明,我們現在實力隻能保住山西,貪多嚼不爛,反而會拖後腿,等我們經營妥當,以後自然可以保住天下,這是一個過程,大人從未違背良心。”
陸天明深吸一口氣,整個人越發冷漠了,“我若不來,流賊就是一群撕咬的野狗,我來了,他們變成有騎軍的流寇,滔滔大勢不變,過程卻多了彆的曲折。
人在世間走,從來不是想當然,有正麵作用,必然有反麵影響,我陸天明沒有殺幾個人,卻用一張嘴殺了幾十萬人,明年將會更多,希望他們的血,能澆灌出一個光明的人世。”
這哪是後悔,分彆是計算舍得,李述孔更加畏懼,匍匐大跪,“屬下追隨大人,赴湯蹈火,為光明的人世。”
陸天明擺擺手,“起來吧,我要死了,突然明白了,良心也可以交換,當你把自己看成一個死人的時候,人間的一切糾葛都清晰了。”
這種狀態的陸天明威勢太強,李述孔一個字也沒聽懂,起身低頭站在身後。
陸天明再次環視一眼天地,扭頭邁步下山,“你為何沒有去會盟營地?”
“回大人,屬下留守大營。”
“李兄弟做的不做,一開始把秩序理順,以後就好做了,交給彆人按部就班就可以,過年我給你找點馱馬,明年去西域幫我聯係一下瓦剌各部,還得去漠北聯係內喀爾喀,以後你就是以商道開疆拓土的大將,彆人做不來,你很合適。”
“謝大人栽培,屬下萬死不辭。”
說話間來到大營駐地,李述孔向二層土堎上四個窯洞指一指,示意楊彩兒在上麵。
陸天明點點頭,“去換一身,一會我們去大營。規矩就是規矩,我可以玩流賊,兩京也可以玩,我遲早會懲罰他們。但內外勾結乾涉大明內政這個口子不能開,會給我們的人留下一個惡劣的曆史遺產,林丹汗踩我底線了,我現在就要他眾叛親離,讓他看看誰才是河套的話事人。”
李述孔頓時全身一緊,“屬下遵令!”
陸天明扭頭去往窯洞,門窗外麵掛著羊皮,頭頂煙囪冒煙,這裡應該不冷。
掀開門簾進門,還是個套間,外麵是個公房,全是賬本。
裡麵傳來笑聲,掀開隔間的門簾,楊彩兒半躺在炕上,身邊坐著一個做女紅的夫人,地下站著兩個女人在說笑。
她們的臉蛋都很乾淨,哪怕穿著粗布衣裙,也不像是村裡的婦人。
陸天明出現的太突然,四人被嚇了一跳,楊彩兒驚呼一聲夫君,她們又齊齊下跪。
還不到大肚子的時候,顯懷不明顯,陸天明到身邊,附耳在肚子聽了聽,“彩兒做的很好,以後你就主持這裡的錢糧。”
楊彩兒嘴唇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麼,陸天明知道屋內這三人是她的嬸嬸和姐妹,沒有打招呼,繼續說道,“夫人要有夫人的體麵,換身衣服,我帶你去參加會盟,他們得知道這裡誰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