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三被小僧引著,來到客堂。
胡宗憲問:「可是馴象所的林十三林校尉?」
林十三拱手:「見過胡禦史,正是屬下。」
胡宗憲對林十三很是客氣:「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我有急事相求。」
說完胡宗憲轉身,從案頭的一個鐵匣內取出兩枚十兩的銀錠:「這二十兩銀子是我請你喝茶的。你不要嫌少。」
此時的胡宗憲還不是日後名震東南的重臣,隻是一個正七品官而已。
他這個芝麻官此番進京,不管是對待六部堂官丶司官丶主事,還是對待小小錦衣校尉,都是客客氣氣。
京城的水太深。誰知道小人物身後有什麽背景,根兒在哪裡?
胡宗憲做了十七年官,積蓄並不多。
入京前,他的幕僚師爺徐渭告訴他:「你進京前必先準備一注大財。聖人曰過的,伸手不打送錢人。」
「聖人又曰過,禮多人不怪。到了京城見到任何人先用銀子開路。」
胡宗憲深深體會到了「錢到用時方恨少」。
為了謀取高位,施展自己平定東南丶還百姓平安的大誌向,他也隻能跟徽商同鄉們借一萬兩銀子。
徽商們知道胡宗憲這次進京必有一步大升騰,紛紛解囊。當天就給他湊夠了數目。
胡宗憲心知肚明:徽商們的錢不是那麽好拿的。今日借他們一萬兩,來日定得十倍丶百倍奉還。
到京城後,胡宗憲見到任何人都很大方。見大鬼使大錢,見小鬼使小錢。
林十三心想:這位胡禦史真是個敞亮人。剛見麵還沒幫他辦事呢,先賞下二十兩銀子。
銀子多了不咬手,人人喜歡。但接銀子前還是要饞犟推脫一番:「屬下何德何能,給您辦差是我的榮幸。」
「何況這差事還是我們馴象所的常千戶交代下來的。屬下還沒辦差呢,怎好要胡禦史的銀子?」
胡宗憲道:「收著。你若不收,我就不求你幫忙了。」
林十三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他伸手接了銀子,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這怎麽好......屬下恭敬不如從命。」
銀子送出去了,胡宗憲這才談正事:「我進京時帶了一隻絕品白羽弓尾鴿。養在賢良寺的柴房外。林校尉可知絕品白羽弓尾鴿的習性?」
這可問到了林十三所長。他侃侃而談:「回胡禦史,鴿分三種。一為肉鴿,滿足口腹之欲;一為信鴿,傳遞消息之用;三為賞鴿,體態清新高雅,觀賞之用。」
「白羽弓尾鴿集極品信鴿丶賞鴿的特性於一身。既長得讓人賞心悅目,又能用作飛鴿傳書。且送信路程最遠可達兩千裡。」
胡宗憲豎起了大拇指:「對。林校尉果然是行家。」
林十三道:「胡禦史過譽。白羽弓尾鴿不同尋常鴿子。尋常鴿子皆關於鴿籠之中。」
「白羽弓尾鴿若關鴿籠,必會頭撞籠條而死。故它隻能住在枯草搭成的鴿窩中。」
「它生性好動。白天會離窩翱翔,一直到夜晚才會歸巢。且它入夜不飛。」
胡宗憲麵露愁容:「可是昨夜它竟沒有歸巢!哦對了,他在浙江的舊巢已被賣主當著它麵毀了。它絕不可能飛回浙江。」
林十三道:「那它一夜未歸定是在京內出了意外。」
胡宗憲問:「你給我交個實底,有幾成把握尋回它?」
林十三實話實說:「三成。」
 胡宗憲皺眉:「怎麽才三成?」
林十三答:「京城內的鴿子出了意外不歸巢,有四種可能。第一種可能,落地尋水時被南城人捉住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