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道峰,問道院。
元濟真人淩空勾勒。
指尖光輝生筆畫,宛如胚胎逐漸長出軀乾,最終凝聚成一道符篆。
過程結構規範,書寫嚴謹,容不得半點兒差錯,可成型後又寫意瀟灑。
起筆自嚴,落筆成寬。
嚴寬之間頗有幾分玄妙道理,言之不明,道之不清,有些東西隻能意會。
玄通自這道符中看到了知守,知嚴守寬,知方守圓。
玄玉自這道符中看到了規矩,寬嚴相濟,法理相融。
玄明自這道符中看到了更多:
起於己身,落於眾生,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起於光輝,落於塵土,起落是筆下超生,嚴寬是和光同塵。
起於刻板,落於豁達,由循規蹈矩到隨心而動,中間一個人生。
仔細再看,由外到裡,由繁入簡,不過是一筆一畫,一道一理,一人一心。
見元濟真人看向自己,玄明會意一笑,同樣探指,指綻熒光。
元濟真人錯愕,想不到這位求真觀真人行事出人意料,竟也以符論道。
要知道,天篆派可是以符法立世,符道造詣頗深,書文畫符是他吃飯的本事,本身就是他主修之法。
雖說論道是為論證所學,目的是為了各取所需地汲取道理,開拓見識,深化認知,互相補益,可既然是論,自有前後之分,在交流中碰撞,在論述中交鋒。
玄明道友雖是上乘法成就的真人,但畢竟破境時日尚短,同為大周天境,他戰力或許強過自己,可道行就不一定。
前者力,後者理。
雖有聯係,但非絕對。
力強者,道不一定在前。
力弱者,道不一定在後。
玄明道友以短對長、以寸量尺,委實有些托大了,想到自己此行另一個目的,元濟猶豫,不知該不該放水。
心與道應,以誠事道,才能參道,才會壯道,才可興道。
論道本不該摻雜私欲,可若他贏了論道,想要謀劃之事便事倍功半,可若是放水,此番論道就成了笑話,淪為一個幌子。
不僅會令他收獲寥寥,還會令他念頭一時間難以通達,於己道不誠。
電光火石間,元濟真人腦海思緒翻湧,暫時沒想到兩全之法,他準備靜觀其變,待時而動。
收攝心神,元濟真人全神貫注地看向玄明指尖,隨其動作,他瞬間錯愕又瞬間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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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橫撇捺,一個天字。
竟跟他寫了同一個字。
區彆是他所書天字符是天篆古體,人立其中,頭上自然是天,而玄明道友所書之天是今字,空間之大莫過於天。
天篆派對天字符鑽研最深,不然何以敢以此為名?
元濟也以此符最引以為傲。
其他同階若在他麵前書寫天字符論道,難免有班門弄斧之嫌,可看到玄明所書符文,他不僅無此念,還表情認真,用心觀摩,臉上滿是欣賞與讚歎。…。。
在元濟眼裡,玄明這道天字符,起筆如天,落筆成地,仿佛蘊含一個世界,符成凝寰宇,字定聚乾坤,有大氣魄,大風光。
在玄通眼裡,師兄這道符是知濁守清,知陰守陽;在玄玉眼中,師兄這道符是乾坤朗朗,序存有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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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勁老鬆旁,臥在地上的小鹿長壽注視著虛空兩道符,先是好奇偏頭,後濕漉漉的眼眸充滿疑惑,眼皮耷拉,半睜半閉,睡意來襲。
用力甩一甩頭,小鹿努力抖擻精神,儘管他修為低微,智慧懵懂,可本能感覺到那兩道符有好處,下意識地想要堅持更久。
石凳上,玄明與元濟相視一笑,同時牽引符文,兩個天字慢慢靠近。
古天昏黃,今天清明。
兩天距離拉近,筆畫如魚遊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