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子沒什麼表情地說:“要成就你心裡那點念想,記住,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否則,你哪來的自信站在小江夏身邊?”
韓澤宇怔愣須臾,隨之挺胸抬頭,坐姿筆挺,眼神堅定,說:“我不是懦夫,我會讓自己足夠優秀,再向她表露我的心思。”
她還小,他有的是時間讓自己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優秀的男人!
……
說買手扶拖拉機,葉夏自然在行動上不會遲疑,兩日後天麻麻亮,大隊乾部中由江安這個大隊長和會計做代表,與葉夏和陸向北還有想去省城玩玩的江學謹、
江學言、江學慎三兄弟,共計七人從鎮上坐班車,先抵達縣城,再由縣城坐上直達省城的班車,於中午十點半左右在省城客運站下車。
不是不想在市裡買,是市裡目前沒有拖拉機廠,所以,葉夏一行人隻能前往省城的拖拉機廠購買。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領到給拖拉機廠打過招呼,本是一千八出廠的手扶拖拉機和四百多塊錢的耕犁,等江安和會計拿著公社介紹信前去付款時,人家拖拉機廠隻收下兩千整,把二百多,近三百塊的零頭直接抹去。
作為國營企業,農業機械出廠價格都是定死的,為免給拖拉機廠這邊和幫助他們的領導招來麻煩,江安和會計聽葉夏的,
把抹去的“零頭”儘數支付給拖拉機廠,而後,葉夏和陸向北在拖拉機廠的空地上學了不大工夫如何開手扶拖拉機,便駕輕就熟,由陸向北開著拖拉機,載著一行人出了拖拉機廠。
既然來省城一趟,在葉夏提議下,江安和會計拍板,給村小買了兩幅乒乓球拍和數個乒乓球,及一個籃球、數根跳繩、
兒童圖書等物品。籃球架挺貴,買不起,江安說大隊上有木匠手藝好的社員,到時照著在省城看過的籃球架樣子,給村小做倆籃球架,供學生們課外和體育課上打籃球。
至於乒乓球岸子,簡單得很,回去直接就能上手做。但乒乓球網子還是在省城買了倆,這玩意兒沒多貴,買倆花不了多錢。
養豬場和飼料廠有掙錢,大隊部會計這次出來,身上裝了起碼一千塊錢。買東西都有大隊介紹信和公社介紹信,有購買單據,賬目清楚,年底公布這筆費用支出時,社員們挑不出錯。
“爸,回到大隊我能和雋朗學習開拖拉機嗎?”
江學謹沒在手扶拖拉機拖鬥裡坐著,他和江學言、江學慎手抓拖鬥前的扶手站著,見程雋朗開手扶拖拉機特有範兒,不由回過頭看向他家老爸,滿眼希冀地征詢了句。
江安靠著車廂坐在拖鬥裡,聞言,當即黑臉:“這拖拉機多金貴啊,萬一被你學壞了怎麼辦?”
這顯然是在拒絕。“爸,拖拉機是鐵疙瘩,結實著呢,哪像你說的隨隨便便就能壞掉,再說,等咱們回了大隊,不照樣得讓村裡的年輕人跟著雋朗和夏夏學啊,您要不就同意我哥說的,順便我也跟著雋朗學學。”
全公社有可能就隻有他們大隊這一台手扶拖拉機,這會開拖拉機不用多說,想想就賊有麵子,他是真得很想學啊!
心裡有自個的想法,江學言不由在聽到江學謹的話後,對他爸做起思想工作。
“要是可以的話,我也跟著學學吧。”
江學慎湊熱鬨,準確些說,他心底其實像兩位兄長一樣叫囂著“我要學開拖拉機”,隻不過他年歲小,直接說出來,沒準會換來他把幾個腦瓜崩。“
村裡年輕人學是村裡年輕人學,你們都在上學,尤其是老大,你和夏夏一收到錄取通知書,過不了幾天便得動身去學校報到,學開拖拉機有用?
葉夏這時說:“大哥二哥三哥好好努力,以後沒準直接開小汽車呢。”
微頓須臾,她把目光從江學謹哥仨身上挪向江安:“爸,咱村有八個小隊,為公平起見,大隊上最好讓各小隊推選出
兩名年輕人跟著我和雋朗哥學開拖拉機,在我們去學校報到前,對這些學員進行一次考核,末了選出兩名能力最好的,方便農忙時倒班駕駛拖拉機。”
“這法子好,大隊長,我看回去咱大隊部開個會,就按夏夏說得來。”
大隊部會計就在江安身邊坐著,聽完葉夏所言,立馬持讚成態度。而葉夏這時補充:“學開拖拉機的年輕人首先要識
字,
起碼得是小學畢業,畢竟會開拖拉機隻是一方麵,還得知道拖拉機遇到簡單的故障該如何維修,至於簡單的故障具體是指哪方麵的故障,
我和雋朗哥在教他們學開拖拉機過程中會一一相告,再就是,末了選出兩名正式的拖拉機手的時候,采用筆試和手動操這兩方麵進行。”
“維修拖拉機?他們行嗎?”
會計眉頭緊皺,對村裡年輕人的動手能力相當懷疑:“這手扶拖拉機金貴著呢,咱全公社估計就咱大隊這一台,萬一有啥小故障,沒被他們修好反倒壞的更嚴重,那可咋整?”
葉夏微笑:“知識是在學習中積累的,技術積累是同樣的道理,而我說的簡單的小故障,咱們最終選出的拖拉機手自然腦子是夠用的,
拖拉機使用過程中會出現的小姑娘,雋朗哥和我會講清楚,隻要他們用心學肯定能學會,一旦遇到大的故障問題,可以通過電話和縣農機站的同誌聯係,
那邊應該會派同誌下來給檢查、維修。還有,過個兩三年,沒準咱公社的手扶拖拉機會多起來,到那時,公社這邊沒準也會成立一個農用機械維修站,如此一來,維修拖拉機無疑會方便很多。”
停頓好一會,葉夏又說:“對了,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有它的使用壽命,且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是損耗品,就如咱們人一樣,
偶爾頭疼發熱,咳嗽什麼的,手扶拖拉機一樣,在使用過程中自然也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小故障,維修好就行,因為這本來就是正常現象,
可彆因為它驟然間打絆子,便認定是手扶拖拉機手的責任,亦或是有人惡意搞破壞。不過,對於惡意搞破壞是要提防的
,
一是拖拉機作為大隊上的公共財產,需要我們每個社員來愛護,另一個方麵買一台拖拉機現如今是真不便宜,萬一有人惡意搞破壞,又恰好是在你農忙時,會很耽擱事兒的。”
江安沉聲說:“咱大隊有民兵連。”
會計想了想,看向江安,提議:“大隊長,不行的話,就讓民兵隊的同誌把咱村那幾個刺頭盯著些。”
“他們好吃懶做,東遊西蕩,不務正業,但要他們真搞破壞,借他們幾個膽兒都不敢。”
江安如是說著,卻又對會計所言持支持態度:“你的提議挺好,盯著些,總比出現個萬一要好些。”
手拖拉機“突突突”一路響,在開出生出約莫一個多小時,葉夏換陸向北坐拖鬥裡歇會,由她開著手扶拖拉機繼續往大梨樹行進。
陸向北自然不想累著媳婦兒,奈何拗不過葉夏的小脾氣,隻能把拖拉機停在路邊,自個去拖鬥裡坐著,順了媳婦兒的意。
不過,他沒少叮嚀葉夏慢點開,小心開,免得回程中出現個萬一。
開手扶拖拉機不難,對於愛人的叮囑,葉夏雖覺得無奈,卻也有認真聽在耳。“爸,這一路上咱大隊這台手扶拖拉機可是賺足了路人的目光。”江學言猛不丁地笑說了句。
“要我說,是雋朗和夏夏開拖拉機賺足目光,尤其是夏夏,一個不大的女孩子,又長得漂漂亮亮的,竟然絲毫不慌亂害怕,把拖拉機開得穩穩當當,看到的人怕是都震驚得很。”
江學謹是真羨慕妹妹、妹夫開拖拉機的樣兒,且深感二人學開拖拉機的速度之快,就那麼被拖拉機廠的技術員現場指導二十來分鐘,便能動作嫻熟地掌控手扶拖拉機,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然,他看到的是事實,這會子坐在手扶拖拉機的拖鬥裡,隨著拖拉機向前行駛,屁股微微顛簸,再真切不過。
“做任何事都要膽大心細,不然,很容易出事情。”
陸向北淡淡地說著:“開手扶拖拉機不難學,但膽子小,神經粗的,最好不要去觸碰,不然,造成事故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江學謹哥仨受教地點點頭,這時,江安問陸向北:“卸掉拖拉機後麵的拖鬥,然後把耕犁掛上,真就能快速犁地?”
“這是自然,犁地前,把耕犁掛好,拖拉機手坐在這座椅上,就能開著手扶拖拉機犁地,速度上比牛耕地,人力耕地自然要快很多。”
陸向北手指耕犁,緩聲說:“現在這耕犁有點簡單,過個兩三年,或許就有一種集犁地、耙地、碎土、平土為一體的旋耕機用於田間。”
江安驚奇:“旋耕機?替代單獨犁地、耙地,人工應鋤頭碎土,平土的機器?”
陸向北輕點頭,解釋:“通常犁耕,一般用鏵式犁,具有翻土、鬆土、碎土作用。耙地用旱地重耙,有平整地麵、耙碎土塊、
混拌土肥、疏鬆表土、消除雜草和增加根莖繁殖的作用。旋耕是用旋耕機進行耕地與整地相結合的田間作業方式,具有基本耕作和表土耕作的雙重功效。
旋耕機犁刀在旋轉過程中,將上層10~15厘米的土壤切碎、混合,並向後拋擲,起到鬆土、碎土和平土的作用,相當於犁、耙、平3項作業1次完成。”
“真有這種旋耕機,價格怕是不低。”
江安一臉凝重地說著,聞言,陸向北輕“嗯”一聲,說:“如果技術成熟,廠家出產量高,價格應該會調整到老百姓能接受的範圍內。
除過旋耕機,陸續應該還會出現播種機,譬如玉米播種機、小麥播種機、多功能播種機、除草機、收割機等等農業機械。”
靜靜地看了毛腳女婿好一會,江安稱讚:“雋朗懂得可真不少。”
眸光一轉,鎖向江學謹哥仨:“看看你們,都懂些什麼?”
江學謹哥仨低眉順眼,誰都不說話,就知道會這樣,可是人和人能比嗎?
程雋朗這小子和他們妹妹那就不是一般人,像他們這些尋常人要是總拿兩人做對比,還要不要活鴨?
“爸,我就是看的書多一點,大哥和二哥、三哥有我一樣的條件,他們懂得不定比我少。”
陸向北可不想嶽父大人在大舅子、二舅子、三舅子這給他拉仇恨值,然,江安的神色並未緩和:“你不用為他們說好話,一個兩個心裡不裝事兒,要是他們心裡有成算,多動動腦子,從你這學不到什麼?”
陸向北怔了下,嘴角牽起抹若有似無的苦笑:“我……”
他還能說什麼?
怪他多嘴,扯出那麼一串兒,看來,眼前三位舅子今日是被他得罪狠了。其實,陸向北是看這年代的農用機械實在太過簡單、
落後,就忍不住想著抽空繪製出幾張農用機械圖寄出去,而今日在拖拉機廠,他隨口有和那位教他和葉夏開手扶拖拉機的技術員聊了下,得知省城尚沒有那個農用機械廠銷售旋耕機、播種機等農用機械。
不是不想銷售,是極有可能還沒研製出來。
於是,陸向北腦子一動,就想著推動這個世界的農用機械一把。
大學畢業,他肯定是要下基層鍛煉,從基層一步步往上爬的,這農用機械落後,對糧食產量有著一定的影響,而百姓吃不飽肚子,日子過不上去,他即便再嘔心瀝血工作,想挪挪屁股下麵的位子,估計難。
“爸,咱們已經進咱們縣的地界啦,再頂多過一個小時,就能到咱們村。”
葉夏清越好聽的嗓音飄至拖鬥這邊,聞言,江安應了聲,語帶關心說:
“累了吧?要不讓雋朗換你?”
葉夏很快回應:“不用,我一點都不累。”
紅渠公社旁的大隊近三個多月彆提有多羨慕大梨樹大隊,開辦養豬場、飼料廠,養出的豬膘肥體壯,一頭重達一百公斤往上,
而人家不藏私,將那什麼科學養豬計劃上交公社,由公社通知天命各大隊照著法子動員社員家庭,每戶養一頭任務豬,人家並且把喂養豬的混合飼料生產出來,
用不高的價錢賣給他們各大隊,結果呢?他們把嘴皮子都要磨爛,社員中間願意養任務豬的家庭卻讓他們做大隊乾部的感到不理想。
直至六月底、七月初那會,大梨樹養豬場又出欄二十來頭平均體重達到117.3公斤的大肥豬,且出欄前,沒見折去一頭豬,
他們各大隊的社員一下子坐不住了,找他們大隊乾部,要去公社買豬仔養,然,公社又哪能隨時弄來豬仔賣給各大隊社員?
前麵,公社領導是專門前往城裡的養豬場購買的小豬仔,那次過後,剩下的小豬仔公社按照和人養豬場的約定,送回人養豬場。
社員們有意見了,鬨到大隊部,他們大隊領導找公社,公社領導給出,下批豬仔得等到夏忙後才有時間和城裡的養豬場溝通。
說來,大梨樹大隊的養豬場在三月底有喂養母豬育種,但等母豬長大懷上崽子,再到產崽,可不時倆仨月就能實現的,
因此,短時間內想從大梨樹養豬場購買小豬仔,不現實。有的大隊想過和公社交涉,學著大梨樹的樣兒開辦養豬場,卻又怕風險太大,最終不得不打消心思,靠社員養任務豬上交公社,提升社員家庭收入。
但安撫好社員夏忙後才能從公社買到小豬仔,熟料,新的問題又出現在社員家庭。
喂養任務豬,一個大隊有多半家庭願意,可買小豬仔的二十塊錢,不是每個想養任務豬的家庭都能拿出的,這不,大家再次找他們這些大隊乾部,
希望賒賬,由大隊出錢先從公社購買小豬仔,等豬仔養肥出欄,社員家庭把豬上交公社,領到錢,然後還給大隊。
為這事,他們各大隊乾部差點沒把自個的頭發擼禿。窮啊,他們縣,他們縣下麵的各公社,各公社下麵的大隊都窮啊,尤其是他們紅渠公社下麵的各大隊,窮得哪能拿出閒錢?
再者,萬一社員家庭把任務豬給養沒了,買小豬仔的錢誰付?
社員家庭嗎?
彆開玩笑了,買小豬仔喂養都是大隊部墊的錢,這豬仔都沒了,要想從社員家庭把錢收上來,可能係數為零好吧?!
就這麼著,計劃一直暫緩,熟料,他們各大隊半個多月前又聽到了啥?
人大梨樹要建新學校,且動工迅速,且建新學校的錢是人大隊的福娃娃出的,緊跟著,他們得知福娃娃是今年的高考滿分狀元,把她作為高考狀元拿到的獎勵,給大隊上購買手扶拖拉機。
這……這太人吃驚了,為啥他們各大隊就沒出一個這樣的好娃娃?
確定大梨樹今日就能把手扶拖拉機買回來,紅渠公社其它大隊的乾部,是既眼紅羨慕又心酸苦澀,像約好了似的,在差不多午後兩點來鐘,相繼聚集到大梨樹大隊部,準備圍觀大梨樹新買的手扶拖拉機
要說的是,除過紅渠公社彆的大隊的乾部今日下午聚到大梨樹,另外還有一撥人也像是約好似的,大老遠從京市趕過來,這會兒正在葉夏家堂屋裡坐著,且互看彼此不順眼。
這撥人中有來自清大的招生老師、有來自北大的招生老師、有來自農科院的招生老師、有來自農大的招生老師……算起來,
坐在葉夏家堂屋的共有來自八所名牌大學的招生老師,其中,農大和農科院的招生老師是在從京市上火車時遇到的,清大和北大的招生老師是下火車時碰到的,剩下的是各來各的,卻也差不多是前後腳到的葉夏家。
“我是帶著我們清大的錄取通知書過來的。”
清大的招生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臉淡定地說著,聞言,北大的招生老師不甘示弱:“我不僅帶著我們北大的錄取通知書,還帶著一千塊獎學金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