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赫舍裡氏有些不甘心,奈何再不甘心也無法改變現狀,甚至她該慶幸負手遠去的男人沒有扔給她一紙休書,沒有直接上手掐死她,好向皇帝請罪,好換來佟佳一族平安無事。
緊咬牙關,赫舍裡氏任由淚水滾落,就這樣吧……就這樣吧,被養病,總比被休,亦或是身患急症而亡要好。
深宅大院,一旦出現醜事,基本上都是用得“暴斃”來掩蓋,以保全家族顏麵,免得受人指指點點,滿族在人前抬不起頭。
而她激將失去閨女,但她相信皇帝絕對不會讓皇貴妃,也就是佟佳府的嫡女去的太難看,如此一來,她在整件事中受的委屈,其實不算什麼。
是的,不算什麼,起碼她的兒子們會好好的,不會因為有個謀害皇子的額娘沒臉見人,個人前途應該也不會受到影響。
畢竟皇貴妃犯的事,雖說是滔天大罪,但皇帝佟佳府的外甥,不為彆的的,單為顧全佟佳府的名聲,單看在已故孝康章皇後的情分上,都會給皇貴妃一個不引人非議的死法。
死……皇貴妃會死,不是她做額娘的詛咒自己的女兒,是皇貴妃犯的事兒,在皇帝那肯定是必死無疑,至於是個怎樣的死法,
如若她猜測無誤,十之**是病死,因為隻有惡疾纏身,又沒有藥物醫治,繼而導致生機逐漸消耗,終不治而亡,才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皇家做事就是這麼完美,畢竟皇家是這世間最尊貴,最耀眼的高門大戶,更要臉麵,更要維持家族形象,維護皇權高過一切。
想到這,赫舍裡氏拭去臉上的淚水,她收起心中的不甘,轉身坐回椅上。
就這樣吧,老爺要她養病,那她好好養病便是,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為兒孫們做的。然,一想起皇貴妃,赫舍裡氏還是忍不住心痛,她閉上眼,仰起頭,眼角不受控製地再次淚如泉湧,口中喃喃:
“晴兒!額娘的晴兒啊,若有下輩子,額娘希望你能嫁進普通人家,希望姑爺身邊隻有你一個女人,一心一意對你好,旁的額娘都不在意,唯願我兒好好的,平安喜樂過一生!”
赫舍裡氏心裡很清楚,她的女兒,皇貴妃之所以變得連她這個做額娘的都覺得陌生,無非是在感情上受到太大的傷害。
癡心一片,卻愛錯人,不,或許不是愛錯人,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皇帝,九五之尊,這樣的男人,女人哪愛得起啊?
愛上,除過苦了自己,能得到什麼?
既如此,為什麼不看清楚點?
為什麼要越陷越深,把一顆心賠進去,自個又不甘心,偏要帝王回應同等的感情,用一顆心回應。這可能麼?
先不說帝王本就無情,就算帝王心存兒女私情,可偌大的後宮女人無數,男人卻隻有一個,他又如何能把一顆心全用在一個女人身上?
何況帝王有江山社稷要顧及,又豈會在小情小愛上多花心思?
而她的傻閨女,看不明白這一點,以至於時至今日把自個葬送在一場虛妄的情愛中。
皇宮,慈寧宮。
“琪琪格,你這禁止纏足和如何應對的策略寫得很好,皇額娘支持你,但皇額娘擔心依舊會有頑固派以死抗議啊!”大清入關,
為了從身體和精神上徹底同化漢人,相繼推出剃發、易服、禁纏足的政策,然,當時明朝滅亡不久,民族氣節猶存,使得大清朝廷推行的命令,
被許多漢人抵觸,這其中不乏有女子,於是,禁止纏足的命令很難執行開。到順治十七年,順治為貫徹禁足政策,奈何他作為皇帝,
自身先不正,悄悄納了好幾個纏足漢女入後宮,為這事,孝莊氣得不行,擔心順治會沉迷女色,下了一道諭旨:“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
並將諭旨作為訓誡掛在皇帝必經的神武門內,結果如何,從順治帝深愛漢妃就能看出。
康熙繼位,勒令康熙元年後出生的女孩子不許禁足,如有違令者,其父有官職的,交由兵部和吏部處置;
其父若是一般兵勇或百姓,則交刑部杖責四十大板,且流放;若族長不加監督者,戴枷一個月,並杖責四十大板;若地區官員沒有發現的,也交由吏部和兵部處置,與此同時,記錄在案。
收效呢?
至今的收效呢?甚微!
民間照樣纏足不斷,尤其是高門大戶,以及富戶內院的女子,皆把纏足認為是身份、家世的象征,把天然足看成是醜陋,
有傷風化,遭受鄙夷,隻配嫁販夫走卒,這般畸形的想法,導致跟風者愈來愈多,稍有家資的,都在家中女娃娃幾歲時,由長輩以布帛纏足,直到最終長成“三寸金蓮”。
按理說,康熙元年頒布的禁纏足法令,由於不僅對當事人有懲罰,還涉及連帶責任,讓纏足在隨後十來年得到了一定緩解,
可誰能想到,康熙在二十三年南巡後,後宮開始出現漢女的身影,並在晚年,多寵幸漢妃,孕育出不少子嗣,致使康熙元年的禁纏足令簡直成為一場笑話,
致使成千上萬女性遭受精神和身體雙重摧殘,又往後延續兩百多年,到民國成立,孫大大發布命令通飭全國勸禁纏足,不纏足運動這才轟轟烈烈地在全國大麵積展開。
各地方政府積極響應,采取種種具體措施實行“放足”,將婦女從纏足這千年陋習中解救出來。
“皇額娘不必擔心,要是真有那頑固不化的以死抗議,那就讓他死好了!這禁止纏足於國於家,於子孫後代皆有利,誰要敢拖國家的後退,
那他就不配是我大清的子民。更何況我書寫的應對措施一旦施行,放足的女子,會根據考核優先進入女校中級班學習,
畢業後,進入皇家醫館、皇家善堂、愛華服裝廠等企業工作,走出後宅,參與工作,像官員領取朝廷俸祿有一樣,靠自
己的雙手拿薪酬,
我想,有點腦子的女子,都願意過這樣的生活,而非固步自封,成日守著後院那一片天,拈酸吃醋,互相算計來得有意義。”
孝莊眉梢微微上挑:“皇家醫館、皇家善堂,你提過,這我是知道的,且醫館和善堂有你的策劃,經營的都很不錯,但這愛華服裝廠等企業是怎麼回事?”
薪酬是什麼,孝莊從葉夏話中大概猜到就是俸祿的意思,因此,她沒就“薪酬”兩字多問。
“服裝廠其實就是衣坊,隻不過比衣坊規模要大,是以生產服裝為主,銷售則是以批發為主,就是大批量生產成衣,再批發給全國各地的衣坊去賣。”
“衣坊有自己的繡娘,人家賣的都是自己養的繡娘做的衣物,如何會要你服裝廠生產的衣物?”
孝莊提出疑問。
葉夏微笑回應:“款式新穎,廣告做的好,嗯,就是宣傳到位,價格合適,衣坊售賣有利可圖,他們不會介意從服裝廠進貨,
搭配他們的衣物一起銷售,不過,我不打算走這條路,我要做的是品牌專賣,且是全國連鎖那樣的,這樣一來,不僅能解決不少閒置人員,
譬如為生計找活乾的婦女的務工問題,還能為國庫增加稅銀,於國家有利,於那些貧困的家庭有利,等賺來錢,我會從中抽出一部分,以京城做起點,開辦掃盲班,讓我大清子民慢慢的都能識字數數。”
“全大清的百姓都能識字數數?”
孝莊眉頭微蹙。“開啟民智,有利於國家發展,可以讓國家資源得到最大效益利用,可以富國強民,皇額娘覺得這有不妥麼?”
葉夏問。
孝莊搖頭:“沒有不妥,我啊,就是覺得你把一切是不是想得太簡單?”
“萬事開頭難,我既然有想到,就竭儘全力去辦這件事,為咱們大清的發展,為咱們大清國富民強添磚加瓦,直至我生命走到儘頭,我相信應該能有點成效。
皇額娘,我不想養尊處優,一直閒散地在這宮中過日子,我想為大清做點事,為百姓做點實事,我希望大清能屹立世界之巔,他國不敢對我大清生出一絲一毫的冒犯心思。”
“我是該說你和小七越來越像了,還是該說小七被你養大,和你越來越像?”
孝莊眉目慈和,說:“世人皆想著享受榮華富貴,你和小七倒好,成日閒不下來,琪琪格,你真不覺得累麼?”
葉夏微笑:“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會覺得快樂,不會感到累的,皇額娘不必為我的身體擔憂,我每日都有活動身體,一般的病痛不會找我的。”
“說什麼呢?皇額娘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什麼病痛找不找的,彆瞎說。”
孝莊嗔眼葉夏,想了想,說:“你那個企業是好多作坊的意思,對吧?”
見葉夏點頭,孝莊又說:“那除過你說的愛華服裝廠,你還要辦什麼廠?”
“箱包廠、副食廠、毛線廠、毛衣廠、養豬場、養雞場……其中的養豬場和養雞場,我想去種植養殖的皇莊待一段日子,
看看能不能摸索出一種好的養豬、養家禽,及孵化家禽的法子。如果能琢磨出來,到時由朝廷推廣下去,百姓家裡一年也能增加點收入。”
待葉夏音落,孝莊說:“皇額娘老了,隻要你做的都是為大清為百姓好的,那就去做吧,玄燁那,肯定和皇額娘一樣全力支持你,”
說到這,孝莊把手中厚厚一遝葉夏拿給她看的有關禁止纏足和如何應對的策略遞向蘇麻喇姑:“給皇帝送過去,就說我讓他好好看看。”
蘇麻喇姑點頭應了聲,拿著那遝紙出了慈寧宮。
“這男人啊,就沒有不喜歡女色的,僅南巡一次,就往宮裡帶回來幾個小腳女人,趁著他現在還沒陷得太深,是得好好讓他見識見識小腳女人究竟是美還是他作為男人的一種病態,甚至變態的審美情趣。”
孝莊說到後麵,臉色豁然間冷沉得厲害:“福林為幾個小腳漢妃,沒少和我置氣,末了還把一顆心都落在董鄂氏身上,想起這些往事,我這心啊還是一陣陣抽痛。”
董鄂妃烏雲珠的父親是滿族人,母親卻是其父納的漢女妾室,選秀被指婚給福林的弟弟博穆博果爾,卻在一次入宮與順治的偶遇中,
互相看中彼此,繼而被順治設法弄進宮做了嬪妃,這件事,在孝莊心裡,無疑激化了福林和她這做額娘間的矛盾,從而使得孝莊對董鄂氏倍感厭惡。
葉夏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發表意見,在她看來,董鄂妃既已是有夫之婦,為何管不住自己的心,對順治心生愛慕?彆說什麼情難自已,
這隻是為自己婚內精神出軌找的一個令人無語的借口罷了,再就是順治,後宮裡的女人不多麼,看到一個就動心,得知對方是弟媳婦,不知收斂那不該有的感情不說,反倒奪弟媳,這麼做,就沒想過弟弟博穆博果爾的心情?
好吧,封建皇權時代,在帝王心裡,天下都是他的,那麼他喜歡一個女人,這女人就是他的,誰敢和他爭?
誰又能和他爭?
而董鄂氏作為一個女人,或許是被逼無奈,不得不棄夫進宮,但葉夏覺得一個巴掌總是拍不響的,要真不想進宮做皇帝的女人,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
“皇額娘,往事已矣,何必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
斂起思緒,葉夏勸慰孝莊一句,而後,她給孝莊講了一個笑話,逗得孝莊重新展露笑顏,並笑出了聲:“你這皮猴子,真是越來越精怪了,怎就講了這麼個笑話?”
葉夏眉眼間笑意盈盈,彎起唇角:“笑話就是為了逗人笑,我想皇額娘開心點,可是絞儘腦汁才想出那麼個笑話呢。”
孝莊收起笑聲,歎說:“你是個有心的!”
葉夏沒有接話,就聽孝莊問:
“可有怨過皇額娘?”
葉夏眨眨眼,見她似有不解,孝莊直言:“如若不是皇額娘非要科爾沁把你送過來,你這會兒應該兒孫繞膝,享受著天倫之樂,就是想騎馬,也能隨時在草原上奔馳,哪像在這宮裡,與孤獨成日作伴。”
“進宮是為了科爾沁,我心甘情願,怎會怨皇額娘?再說,這宮裡有皇額娘,我一點都不孤單,何況玄燁很有孝心,這和是我生的兒子沒區彆。”
葉夏說的誠懇,神色間看不出一絲虛假,見狀,孝莊眸色愈發慈愛:“你是個好孩子,皇額娘很慶幸你能進宮,科爾沁不會忘記你的犧牲,大清更不會忘記你所做的一切。”
“我隻是做自己該做,想做的事兒。”葉夏笑笑。
她就是想讓百姓的日子好過點,想清史上的晚清恥辱不會出現在這個時空,至於旁的,她沒去想過。在蘇麻喇姑返回慈寧宮沒多久,
葉夏起身彆過孝莊,回到她的寧壽宮,沒想到她這剛在榻上落座,端起鳴煙奉上的茶盞,就看到康熙從門外走進來。
“皇額娘。”
康熙走到近前行禮,看到這人過來,用不著多想,葉夏也知是為何而來,她笑了笑,說:“快坐下說話。”緊跟著,又吩咐鳴煙給康熙上茶。
“兒子有看完皇額娘寫的這份禁止纏足和應對策略,皇額娘,說實話,兒子很震驚,且自慚形穢得很。”
葉夏嘴角噙笑:“沒被嚇到就好。”
康熙臉熱:“皇額娘一心為大清著想,兒子怎能不知皇額娘的一片好心,又怎能被皇額娘寫的那些東西嚇到?兒子慚愧自個沒把皇祖母的教導放在心上,慚愧一時沒把持住,南巡回來帶漢女入宮。”
大清入關,便勒令禁纏足,先帝在位時,亦頒布法令禁纏足,皇祖母甚至下諭旨:“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並將諭旨做為訓誡掛在皇帝必經的神武門內,他卻步上先帝的老路,把漢女帶入宮中,這簡直是在打皇祖母的臉。
“你是皇帝,納幾個漢妃不為過,但這漢妃卻萬不能是小腳漢女。”
葉夏收起笑容,一臉嚴肅而認真地說:“上行下效你是知道的,作為皇帝,你就是風向標,看到你納小腳漢妃,寵小腳漢妃,
底下的官員會有樣學樣,這樣一級一級地效仿下去,禁纏足永遠得不到有效遏製。況且,所謂的‘三寸金蓮’哪來的美感?
那是人為強行將好好的一雙腳折斷,用布帛僅僅纏住,讓它的骨骼朝畸形方向生長,這樣的一雙腳,你可有真正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