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臊得慌(1 / 2)

葉夏在走進朝堂的一瞬間就全然釋放出渾身氣場,此時此刻,她腰背挺得筆直,站在康熙身旁,她看向朝中文武百官,神態從容自若又不失威嚴:“作為太後,哀家首先要向全天下的百姓

道歉,尤其是向這天下因纏足飽受精神摧殘和身體摧殘的女子道歉,如若哀家當好這個太後,就不會讓她們延續纏足這以傷害女子健康的陋習……”

陋習?

文武百官無不怔住,什麼意思?纏足為何被定性為陋習?又哪裡損害女子的健康了?

無視諸臣看向自己的異樣眼神,葉夏接著前話續說:“一個人的腳就相當於樹的根,這樹根若是被人為損傷,那麼樹還能否正常生長?

或許能,可這或許是多大的幾率,且這或許外,則表明有些樹被傷到根,枯死在所難免。同樣的道理,父母給了我們一雙健康的腳,

為何女子就得承受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把一雙好好的腳強行掰折,用布帛緊緊裹成一雙所謂的‘三寸金蓮’?

難道就為了取悅某些人的病態審美,要讓女子遭受那份從身體到精神上的苦難?”

葉夏口中的某些人無疑是指男人,是指男人中讚揚小腳美的那部分人,在這朝堂上,多數官員就在葉夏的指責範圍內。

喜好三寸金蓮,病態審美,就像是巴掌“啪啪啪”地打在那些官員臉上,以至於這些在葉夏指責範圍內的官員無不麵紅耳赤。

“不要把眼睛盯在皇帝身上,哀家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太皇太後那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不是一句空話,自即日起,但凡纏足女不得參與選秀。”

說著,葉夏看向康熙,與她對視一眼,康熙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太後所言是朕之意。”

隨著康熙語落,葉夏清越威嚴的嗓音再度溢出唇齒,她一字一句地說著,把她要說的全部道出,且句句鏗鏘有力,聽得文武百官無不被震住。

”哀家會為自己的不作為向天下百姓道歉,向飽受精神和身體摧殘的女子道歉,哀家會下懿旨通報這天下,提倡放足,將纏腳這一陋習徹底根除。“

“皇額娘的這番心意,我大清百姓都會感受得到。”

康熙扶著葉夏坐到鳳椅上,從他前麵的那句“太後所言是朕之意”,及剛才攙扶葉夏坐在鳳椅上的態度,文武百官知道了,他們知道這放足、禁纏足不僅是太後的意思,亦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不是隨便說說,不是玩玩,皇帝是認真的。

“關於放足和禁纏足的開展,將按照太後所言嚴格執行,同時,繼朕在康熙元年下發的針對違背禁纏足和放足的懲治措施外,

今日朕再補充一條,但凡要參與科舉出仕的學子家裡,有女子繼續纏足,亦或者不放足的,那麼這名學子的科考資格將會直接被取消,且剝摘除身上已有功名,做回白身。”

康熙在葉夏音落後,麵部表情肅穆,沉聲對著文武百官說了句。

“皇上不可啊!”

不少文臣跪到地上高呼,希望康熙收回成命,然康熙掃了眼這些跪地文臣,又說:“朕希望諸位臣工都清楚一點,君無戲言,

想要好好做你們的官,最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還有,江南美人多,揚州瘦馬個個價值千金,而據朕所知,諸位臣工中有不少人府中後院都養著一個甚至多個揚州瘦馬,

那麼朕就想問問諸位,朝廷發放給你們的俸祿可有千金?你們為朕,為朝廷做事一輩子又是否能領到千金俸祿?”

康熙如是說著,聽得朝中不少官員額頭冷汗涔落,顫顫巍巍,恨不得立刻跪地請罪。

嗤笑一聲,康熙觀察著文武百官的麵色,沉冷的聲音再度揚起:“家裡養著瘦馬的官員,哪個能告訴朕,這銀錢是哪來的?

是貪墨得來的,還是收受賄賂,答應他人做一些傷天害理之事,給一些地痞惡霸、無良商賈庇護得來的?不要以為朕平日裡不做聲,就覺得朕眼瞎耳聾什麼都不知道,在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送禮的,諸位臣工可明白此道理?”

“臣……臣……”

那些心裡實在發虛的官員,此刻已然不自知地跪在了地上,他們汗流浹背,像是身處桑拿房一般,奈何誰都不敢抬袖抹汗,生怕被皇帝直接降罪。“想狡辯是不是?

但是又無從狡辯,因為太後說得對,女足纏足,於女子來說損傷身體,而於你們中間的一些人來說,這是一種病態,近乎變態的審美,

為此,就禍害我大清無數女童,使得她們在這種病態審美早就的環境中,不得不被強行纏足,看著她們身體和精神嚴重受到摧殘,

看著她們痛哭不止,你們就不感到羞愧和無地自容?你們府上都有閨女吧,聽不到他人家的女童在家被纏足時遭遇的苦

難,自個家的閨女應該都有聽到吧?那一刻,你們的心難道一點都不痛?”

康熙接連質問,顯然是在氣頭上,嚇得一眾官員不停地磕頭,嘴裡喊著:“臣等有罪!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息怒!”

是啊,他們欣賞小腳美,欣賞小腳女足走路時的搖曳多姿,卻忘記自家女兒年幼時也遭受著纏腳帶來的疼痛,說是這樣能許個好人家,其實還不是自己閨女有雙小腳,出嫁後給滿足另一個男人的把玩心。

以前不去想,隻是覺得跟風,覺得那小腳女身段好,走路是真真弱柳拂風,婀娜多姿,這會兒被皇上把事情放到明麵上說,原來他們竟是如此不堪?!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朝廷不缺官員,朕不缺官員,我大清、我愛新覺羅家的江山更不缺人才,每三年科舉取仕,

有源源不斷的人才輸送到朝堂,為我大清,為我愛新覺羅家,為朕,為這天下百姓做事,你們中有人不稀罕頭上的官帽,儘管辭官走人,不要和朕說些沒用的,阻止我大清前進的腳步。“

微頓須臾,康熙的目光落向幾個頑固老文臣身上:“有個彆臣工要是想著用死阻止這禁纏足和放足的政令展開,儘管血濺朝堂,看朕會不會阻止。

朕辛苦治理江山,無時無刻不想著我大清百姓能吃飽穿暖,國富民強,可不是為了養貪官汙吏,不是為了給不作為的官員提供一個舒適的環境做蛀蟲!

說這麼多,朕希望你們都聽進去,且回府後,把你們後院的小腳女人全召集在一處,讓她們脫掉鞋襪伸出腳,給你們這些喜好小腳的老爺們好好看看。

一雙明明在幼時被布帛纏得扭曲變形,醜陋不堪的小腳,到底美在哪,記住,看過後,明日上早朝都給朕交一份一千字的感想,寫到紙上,彆汙了朕的折子。”

康熙渾身透著王霸之氣,諸臣聞言,一個個老臉臊得慌,卻又不得不恭敬領命。

小腳盛行,說白了,正如太後在禁纏足和放足策略中寫的那樣,多出在高門大戶和官員、富商、家有小產這類不需要女子拋頭露麵的府上,當然,揚州瘦馬是例外的,她們是為專門取悅男人,被專人自幼纏腳調教出來的。

但說到底,和女子一輩子的“好歸宿”仍搭著關係。自幼被拐、被賣,經各種各樣調教,再纏足養著,到豆蔻年華便被鹽商、富商買來作為禮物送人,亦或是再轉手賣出去,掙一筆不小的銀錢輕而易舉。

在江南一帶,揚州瘦馬這個生意,那是真得讓部分商人賺的腰纏滿貫,尤其江南鹽商多,這銀錢一多,人心就容易腐蝕變壞,

繼而為賺取更多的銀錢,便想著法子賄賂官員,送銀錢太紮眼,送倆揚州瘦馬,又能把自己的事兒辦成,又能在官員府上埋下個眼線,

如此一來,鹽商在生意上有了保護傘,官員得了價值千金,善解人意的瘦馬,心裡樂嗬,於是,雙方就這麼愉快地達

成默契,同乘一艘“友誼”小船。

坐在龍椅上,康熙麵沉如水,眼瞼微斂,以至於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戰戰兢兢,很難察覺他此刻在想什麼,半晌,諸臣方聽到皇帝不怒而威的低沉嗓音又揚起:

“你們有罪,要朕饒恕你們,那是不是要天下百姓指著朕的鼻子罵,說朕是個昏君,手底下都養著一群怎樣不作為的官員?”

康熙說到這,忽然笑了笑,昨日他在宣召太子和老大、老二後,又傳裕親王進宮,並在裕親王離宮沒多久,著梁九功親自到東宮傳話,

今個早朝期間,太子會帶著抄家聖旨和裕親王率領禁衛軍去朝中幾個官員府上。這其中有滿臣,有漢臣,為官期間不管是個人,

還是膝下子嗣,及族中的人,沒少受賄作惡,且幾人府上後院有瘦馬不下四人,再加上其他妾室,後院女人起碼有十來個。

靠俸祿養家,養後院十來個女人,這得每月領多少俸祿才能養得起?不拿他們殺雞儆猴,天理不容!

他倒要看看,上到朝堂,下到民間,誰還不把禁纏足和放足當回事。

有那心思深沉的官員不經意察覺到太子和裕親王沒上早朝,再結合康熙莫名發出的笑聲,心弦一瞬間繃緊:皇上今日難道另有其他動作?

顧墨塵擔心他家母上大人在朝堂上被頑固大臣刁難,實在沒忍住,想著來聽聽早朝,他在一根粗壯的圓柱後麵站著,大殿外侍立的宮人和侍衛都有看到這位小小的雍郡王,

但誰都沒有做聲,畢竟雍郡王聰明乖順,自幼就除太子殿下外最得皇帝喜歡,且雍郡王又沒出聲,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柱子後麵聽早朝,皇上即便知道也沒什麼。

看到自家母上大人氣場全開,神態從容不失威嚴,口中振振有詞,看到康熙威武霸氣,完全不給文武百官反駁的機會,

看到文武百官像鵪鶉似的跪在地上,看到有數個文臣和武將被宣進殿中的侍衛強行拖出殿外,顧墨塵禁不住暗歎,母上大人不愧是母上大人,

在哪都自有氣魄,不容他人小覷,再就是千古一帝不愧是千古一帝,睿智果決,著實令人佩服!至於被侍衛拖出來的那幾位官員,貪官汙吏就該被治罪,這是他們從行差踏錯第一步就注定的命運。

康熙有把那幾位官員的罪行清清楚楚在朝堂上道出,價值千金的揚州瘦馬,一人府上就有好幾個,且不知管教兒孫和族人,在街上欺男霸女,胡作非為,有的甚至手沾人命,判抄家流放,罪有應得。

不過,一人犯事,全家,甚至全族受牽連,還是令顧墨塵吃驚了好一會。

但社會形態在這擺著,吃驚過後,顧墨塵也隻能默默接受如此刑罰,他現今是個小皇子,沒什麼話語權,去改變這刑罰中不合理的地方。

“身為禦使,就好好擔負自己的責任,多為百姓著想,看哪些官員魚肉百姓,不做朝廷命官該做之事,彆成日把眼睛盯在朕的後宮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監察禦史,監督的是官員,好吧,皇家也在監督範圍內,但一個個正事不見乾多少,上折子說他的皇子如何如何,說他的後宮如何如何,真是不知所謂。

“臣等失職,還請皇上恕罪。”

左右督禦史和下麵的監察禦史怎麼都沒想到,皇帝一怒,把他們也給遷怒到今早的朝會上。

他們中可沒有在後院養瘦馬的,有妾室的也不多,其中即便有小腳妾室,那也是良家女,再說,他們娶進門的妻子是小腳,

不是他們要求的,更沒有覺得那是美,隻是認為這屬於常態,所以,皇帝這火燒得未免太廣,幾乎把滿朝文武百官罵了遍。

不過,太後這禁纏足和放足今次徹底在整個大清展開,以及太後說的女校和那些廠子建立,府中的女人和這全天下的女人,怕是都會高興得喜極而泣吧!

陳廷敬是左督禦使,他垂眸跪在地上,對今日早朝上葉夏這個太後和康熙所說的,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偶爾給操持家務的妻子洗腳,看著那雙裹在白棉布襪裡麵的小腳就忍不住心疼。

正常人的腳有點小傷,走路都極其不舒服,何況是一雙嚴重變形的小腳。而他的妻子就是以一雙這樣長時間站都站不穩的腳,日日忙裡忙外,把他和兒女們照顧得妥帖周到,令他真得倍感心酸和心疼。

妻子,老娘,閨女全吃了小腳的罪,等今日太後的懿旨下發,他若有了孫女,就不用跟風去個娃娃纏足,這天下的女娃娃,亦不用為嫁個好人家,去受罪纏足。

葉夏坐在鳳椅上靜靜地聽著康熙噴文武百官,白皙清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這樣的她,有一瞬間,不,準確些說,有無數次,都讓康熙為這個嫡母嫁給順治帝感到不值。

多好的一個人,容貌沒得說,才學沒得說,心向大清百姓,卻被喜歡漢女的順治帝冷落,少時守活寡,二十歲出頭守寡至今,毫無怨言,整個人既寬和又包容,很值得兒孫們和大清百姓尊敬。

在女色上,康熙對於順治喜歡漢妃,專寵董鄂氏是不認同的,身為帝王,肩負江山社稷,不似尋常人家,是某一個女人的相公,更不能因兒女私情,置江山社稷不顧,由著性子來事。

董鄂氏生病,又是請法師誦經,又是親自陪在身邊喂湯藥,撂下政事不管,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個皇帝,是天下百姓的依仗。

所以,有皇太極在外正征戰,不顧戰場形勢,騎快馬回宮見宸妃最後一麵,有順治為董鄂妃做出不少糊塗事這倆情種在前,

再加上孝莊的教誨,康熙自懂人事後,在女色上,嚴格要求自己,不專寵某一人,堅持做到後宮雨露均沾,免得後宮是非爭端不斷。

或許也正因為康熙的博愛,一生育有不少兒女。

“貪官汙吏,不作為的官員在朕這是容不下的,朕希望諸位臣工日後最好能常常自省,看看自個是不是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做好這個官。你們都是朕信賴和倚重的官員,朕不希望諸位有朝一日也被朕親口罷免,著侍衛押送刑部大牢。

諸位臣工勿讓朕失望,不然,你們被抄家、流放,甚至砍頭是躲不過的,而朕則會因自己識人不清,用人不當感到痛心!”

康熙如是說著,神色略顯動容:“放足和禁纏足這事兒,不用朕再多說,諸位臣工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本想著今日朝堂上必有一番唇槍舌戰,

熟料,太後一番鏗鏘有力的言辭,竟直接把文武百官臊得張不開嘴,後麵加上他一番敲打和殺雞儆猴,嗬,都規矩得很嘛!

諸臣給出肯定答複,康熙欣慰地點點頭,朝梁九功看了眼。梁九功會意,高昂略尖細的嗓音揚起:“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恭送太後!”

沉穩內斂的目光從文武百官身上掃過,康熙從龍椅上起身,走向鳳椅旁,扶葉夏站起:“皇額娘,兒子送你回寧壽宮。”

葉夏嘴角噙笑:“你有政事要忙,用不著專程送哀家一趟。”

輕拍拍康熙的手背,葉夏坐上殿外的鳳輦上,就在這時,顧墨塵自柱子後麵走出,分彆向康熙和葉夏打千一禮,有點不自在地看向康熙說:“皇阿瑪,兒子送皇瑪嬤回去。”

康熙屈指輕敲了下兒子的腦門,笑問:“既然來上早朝為何在外麵站著?”

“兒子年幼,上早朝還沒到時間呢,兒子今日過來,是……是有點不放心……”

顧墨塵支支吾吾,有意把話沒說完,聞言,康熙屈指再次敲了他的腦門:

“有什麼不放心的?傻小子!”

顧墨塵扯了扯嘴角,撓頭望向他家母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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